父亲生性节俭,心灵手巧,遇事爱琢磨,在经济窘迫的年代里,他喜欢自己动手,力求用最小的成本给家里创造出最大的福利。
那年入秋,眼瞅着树叶发黄,冷风渐起,母亲脸露愁容,家里做饭和取暖的蜂窝煤快用完了。四下托人,好不容易把在外面鼓捣小生意的父亲“捞”了回来。
父亲一进门,母亲赶紧把他拉到仓房里看。父亲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陪着笑,宽慰道:“上回出门,我就惦着这事。东忙西忙,就把这茬给忘了。好啦,这几天我彻底解决好。以前在煤店里买煤,半湿不干的,白占了多少秤?这次,我要自制蜂窝煤,保证你们娘几个煮饭取暖无忧。”
匆匆在家扒了几口饭,套上夹克,父亲带着家里积攒的几百斤煤票出了门。直到天擦黑,父亲带着一把简易手动“制煤器”,一小袋干煤粉和黄泥,兴致冲冲地回到家。
“小的们,都来,看我给你们变‘魔术’。”我们三个小兄妹闻声而出。按他的吩咐,在大号脚盆里按比例掺和好煤粉和黄泥。待它们半湿半干时,父亲将用制煤器做“物理实验”。
父亲那时上到初中,各科成绩都很好,但因家穷,没继续读高中。他笑称,之所以叫“物理实验”,是因为煤粉只是靠黄泥在水里自然黏合,其物质性质没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我们当即被父亲所讲的科学道理所折服,也极大地撩拨起要配合他要做蜂窝煤的兴趣。
在等掺和好的煤粉自干到一半时,父亲抿了一小口酒,连吹带哄地对母亲讲了当天下午所办的几件事:他先是去煤店套近乎,观摩了操作工加黄泥和加水的比例,又塞了一包好烟和一瓶贵酒,让门店经理按优惠价“卖”出300斤煤粉,并送几袋纯度高、黏合性强的黄泥。看着机制煤形状圆满,松紧有度,源源不断地从传送带上流动过来,父亲接着去城西二婶家,按他们的手动制煤器的构造和原理,在外面的铁艺店仿制了一把。现场试了试,很好用,就是效率比机制差很多。
到半夜,父亲叫醒我们,他用下面带着圆柱筒的制煤器先摁实,再把打孔杆猛地往前一推,说声“走”,一枚外观光滑,孔径适中的蜂窝煤呈现在眼前,传来我们的欢呼和叫好声。母亲此时也欣慰地笑了,迫不及待地将那枚新煤换上,不多久,炉膛里吐出蓝色的火苗。
整整三天,我们拖煤粉和黄泥,按要求掺和黄泥和水,我和弟弟以及父亲拿着制煤器轮番上阵,姐姐和母亲负责摆蜂窝煤,仓房里成品整齐划一,蔚为壮观。我们心里充满了劳动带来收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