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在中国人的餐桌上,已经拥有几千年的历史,因其营养丰富,接近百分之四十的植物高蛋白含量甚至可以媲美肉类,故而有“田中之肉”的美誉。地处北纬33度的甘肃康县种植黄豆的历史悠久,和大多数地区一样,康县人对黄豆在餐桌上的利用同样出神入化。
除了豆制品中最为常见的豆腐,豆芽,康县人钟情于制作更为精细的美食——豆花,并习惯于将豆花与面条完美搭配,合成另一道独特的美食——豆花面。
距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万家河村,天刚刚亮,左大妈就已经开始忙碌。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在县城上学的小孙子放假回家,电话里点名要吃奶奶做的豆花面,这个简单的要求让左大妈自豪不已,除了多准备几样下饭小菜,又特意炖上了一只土鸡。
一粒粒金黄的豆子经过一夜的浸泡,颗粒饱满。左大妈用清水反复漂洗,细心挑选,确保无一瑕疵。手推小石磨早已收拾妥当,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朱大爷起床帮忙。连续催促了几次,朱大爷终于洗漱完毕来到厨房,嘴里嘀咕着中午才吃饭这么早忙啥,却是满脸笑容,撸起袖子熟练地握住小石磨的手柄推了起来。用小石磨研磨豆浆既费力又费时,现在大多家庭都采用打浆机来替代石磨,但左大妈坚信,只有用小石磨研磨出的豆浆才有灵气,才能最大限度保留黄豆的原汁鲜香。几十年风风雨雨里,老两口始终坚持用小院里的这台小石磨,一圈又一圈地推磨着幸福的生活。
磨眼里灌一把黄豆,加半碗清水,在磨盘均匀的转动下,乳白的汁液顺着磨盘凸凹的沟槽缓缓流下,小院里弥漫着浓烈的豆香,歇歇缓缓一个小时的功夫,一大盆豆浆磨好了。
擀面的过程看似简单,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活,和面的软硬,擀面的形状和薄厚,刀切的宽度和均匀度,都将影响最终的口感。康县方言中形容一家女主人做饭手艺的高低,通常是说“茶饭”好与不好,“茶”常指烧面茶,“饭”则指厨艺,而在厨艺的评价指标里,擀面占着很大的比重,甚至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女子擀面手艺的好坏,还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婚姻的成败。当然,对于擀了大半辈子面的左大妈来说,再也拿手不过。
煮,拌,炒,炝,刀光勺影之下,佐料小菜一个个摆上餐桌,混合的香气诱发着每一个人的食欲,门外一声喇叭,车还没有熄火,小孙子已经一蹦一跳跑了进来,扑向爷爷奶奶,一切都刚刚好。
左大妈在女儿的协助下加快了节奏,滤过的豆浆缓缓倒入大锅,一边搅动一边加温,大火烧开转至文火,土酸菜的“浆水”充当卤水,表面慢慢凝结,静置几分钟后汤色清澈,豆花成型。捞过豆花的汤汁不会浪费,直接下入面条,使每一根筋道十足的面条都浸润豆汁的鲜香。
酸、辣、咸、鲜,各种家常小菜和豆花面在碗中进一步碰撞产生复合的味变,给舌尖带来厚重的层次感。
食物之间不经意的相逢和碰撞,总会滋生味觉的无限可能,人们在浓淡之间,寻找着最适合于自己的味道,这也许正是家的味道。每人两碗,欢声笑语中,一家人用行动肯定了左大妈的付出,看着全家人幸福的笑容,左大妈心满意足。与其说这是一顿完美的午餐,不如说这是老两口跨越数月的心愿。
时代的发展进步,人们对于食物的追求已不满足于简单的“果腹”,而是进一步对美食美味的不断探究。一家人围桌吃饭,是每个人最为朴素的愿望,但对于许多始终坚守着一方水土的老人们来说,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奢侈,每一个家庭里的餐桌,凝聚的不仅仅是温饱,还有团聚,亲情,温暖,延续。
一碗朴素的豆花面,就这样不惊不艳地在康县人的餐桌上,默默传承着祖辈们的智慧与勤劳。每一片土地上,总会孕育滋养生命的食物,这是土地的慷慨,更是自然的恩赐,任何时候,无论是食物还是土地,都值得我们感恩、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