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30日,我在南疆和田皮山桑株河畔来了一次找寻之旅。
早餐过后,坐上大巴,阳光亿万年前的灿烂展现眼前。在浓春季节,路旁的白杨树星光点点,“娟然如拭”、“倩女靧面”。再细看,似一树粼波,杨叶之绿、之净、之软,如婴儿的脸一般讨人喜欢。
路越来越窄,车辆越来越少;桑株河越来越窄,而我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
昆仑巍巍,可别说的轻描淡写。在南疆,“水是生命之源”得到了最好诠释。昆仑积雪融水,水随低处流,生命逐水。绿色呈线条状,置于黄色昆仑,如同血脉。绿色怀抱里,红男绿女,上演着亿万年来轮回而又新颖的故事。
古老的核桃园
车子突地左拐进一个土质停车场。路的右侧就是坡度不太小的桑株河,河水清澈,奔流欢快,嘻嘻哈哈。我要始终提醒自己:这水流了亿万年。但这水泥和着鹅卵石的河床就是为了节约水源而设,为了它更完美,河岸人工绿草茵茵,没有杂草。白宫的草坪也就这吧,我想。
停车场左侧就是古老的核桃园。核桃树一棵比一棵粗壮,有几棵需几人合抱。那么恣意地张牙舞爪着,主干并不高或者干脆没有,树冠直径怕有20米吧;树高也有近10米吧。园子旁边是所学校,园内小径有孩子们在清扫,那漂亮的维吾尔族女教师似惊讶的雀鸟,唱着歌。一个小男孩告诉我这些大树至少有500年了。我心里想:那这些树该经历过多少的历史沧桑?我想我还是输给了这些核桃树:远不及它们有见识。这些树应该是人工的,那又是谁在什么状况下手植的呢?
曾经见过的那些大树也当不过尔尔了。
康克尔野炊
汽车沿河爬升,远处黄色昆仑山体越发清晰,黄色之上的皑皑白雪时隐时现,那样真实而拙朴。
康克尔柯尔克孜族乡只有1600余人,海拔2250-2450米。约摸再往东南400公里就是克什米尔了。有援友说:“这是一个离天更近的地方。”
这里的山体光秃秃的,偶有骆驼刺之类。所有山体被历史的大水——风洗过,有清晰的流状脉络。对于生于江南水乡的我来说,这不能叫做真正的山,只能叫土丘,但也不对,它分明是太高了。我想只要连续中等雨量两天,这里便是泥沼泽国了,这些山会通通消失掉吧。但现实是这些山脉已经存在亿万年了,有的山体居然悬空,我走近些,发现有的山体就是比较坚硬的粉化石。
高高的山体就在屋檐外,它不会坍塌下来掩埋民居。那檐外的山顶上,有人爬上过吗?除了想爬这一目的之外,没有任何理由了。我想,果真爬上去之后,是否因为土质疏松一脚滑下来而被瞬间掩埋呢?这里可谓是土天交接呀。
眼前是一片水塘,清浅,波光粼粼。这戈壁滩里的小溪的“哗哗”流水浑浊寒冽,一派新鲜味道。待到6-9月的丰水期,这里应该是浊流奔泻,而现在是遍地砾石,大小、形状、颜色不一。水裹挟着这些石头,跌跌撞撞跑了多少路才呈现在我的面前的呀?石头原本棱角分明,是谁将它们打磨成清一色的鹅卵形状?又是谁胆肥,说出了“人定胜天”呢?闻名世界的和田玉就暗藏其中吧。这里的每块砾石都有其丰富而卓异的故事: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到这里的?那时这岸边的先人吃什么?穿什么?他们快乐吗?想着想着,我慎重地挑了一小块并决定永远带在身边。它不是玉,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远处有一匹马,近处还有一头小毛炉,长长的绳子系着。时不时发出粗拙的亘古不变的吼叫声。我坐在一棵高挺瘦削而又盎然绿意的杨树树阴里,身旁有几声悠远的鸡鸣声。砾石滩上,一位妇女身上裹着彩衣,戴着帽子,将外套脱下来挂在右肩膀上。如果不是在移动,你不会发现。再仔细看,身边几十只北山羊。这一切,只要与时间的亿万年联系起来,顿时就十分有意义。它强烈地敲打着你的“三观”: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怎样活着才有意义?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在这里,除了地上的偶见的矿泉水瓶和远处野炊营地我们带来的大音响,我感觉我瞬间掉进了时间的万丈深渊里。一切那样的拙朴,生长的青青小麦,农人矮矮的房子就在地边上,一老人驭着骡子翻地,屋檐外的梨花就那样随意的凋谢。
宰了两只羊,一只烤了羊肉串,一只做汤。几个柯尔克孜族女人帮忙洗菜,扫地。我进屋一看,生活简单得让我心惊。地面灰尘四起,就那么泼水。真的就是“环堵萧然”。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的美丽。如果是到了都市,她们也只有待在橱窗里。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弯弯浓黑的眉毛睫毛,饱满的身材……这又要怎么解释呢?而这里是新疆,是她们生生不息的故乡。
桑株岩画
很早就听说自治区级文物保护单位:桑株岩画了。其实它就在康克尔柯尔克孜民族自治乡乌拉其村的桑株河东岸。
岩画于1953年被发现,凿刻在路边的岩壁脚上。很小的一块:长2.3米,宽1米。无非就是北山羊和人。是青铜时代的产物。
这刻画者是谁?用的什么工具?其实,凿刻十分粗糙,岩壁也并不十分结实难凿。北山羊的四条腿就是四小段线条,上面一段横的就是羊的身子骨,一端翘起的线段就是羊尾巴,另一端向下斜的粗壮线段就是羊头,两条曲线较长,基本比例失调,但谁又说不是公羊的角呢?即使让我来刻,头上最起码也得留下眼睛。毫无疑问,这不是天然的。
古人为何要在这个地方凿刻这样的内容呢?画面上看,有两只羊头对头,公羊大,母羊小很多。画面上有五个人,将两只羊围在中间。左下方一个人骑在马上,中间两个人一前一后两手张开,右上方两个,一人在拉开弓箭,还有一人双手将一个五角星形的器物举过头顶。我想这肯定是一个善于捕获野生北山羊的部落长老聚集年轻后生们,凭借这方山岩为黑板,凿刻画面示意如何成功捕猎吧。
青铜时代,离我们已有五六千年了。
桑珠大巴扎
回来的路,一直向下,白花花的太阳。葱绿高大而又繁密的白杨飞速旋转向后退去。
眼前突然人山人海,红红绿绿,热火朝天。这架势,在老家只有春节才有。是的,这就是新疆大巴扎。早上经过时,并没有,现在却达到高潮了。
巴扎,有人说除了父母,什么都能买到。过去是赶着毛驴车,现在改为“小电驴”,从四面八方汇聚一处。“小电驴”里或坐或卧着亲朋。时光对他们来说,并不显得急迫。这里不仅是购买的需要,也是挣钱的需要,角色互换自由。各地巴扎,一般以周为单位,具体日期也不一样。在交通不发达的上古时期,也是青年男女交流感情的必须吧。对小孩来说,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佳期美日,他们可以扎堆嬉戏,可以吃东西。
人们三五成群,“小电驴”停在很远的路边。巴扎沿着公路铺开,见缝插针。古丽们很漂亮,着裙裾,挎小包。大多或抱或牵着小孩。年大的古丽扎着头巾,一直铺拖到后背上。巴郎子们与内地人衣着区别不大,老爷爷戴着四角的绿色的“朵巴”。
这郎朗阳光,如同亿万年前。这巴扎习俗依旧。只是今日的我们是全新的。这古老的桑株河,这巍巍昆仑山,将这一切细细察看。
我只能说,我们的祖国多么伟大:幅员如此辽阔,文化历史如此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