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逛老胡同,等于没来北京。”
——有人提议着,很快就得到呼应,一小众人从大巴车上鱼贯而出,踏上北京的街头。
路遇一家老字号的炒肝店。这次出门,最亏欠的要数胃了,几人不谋而合,跨过那店的门槛,一是犒劳自己,二是向人打听什刹海和南锣鼓巷的具体方位。最终选择了后者,是因为路程更近一些。
对于京城的胡同,最直观的印象来自影视剧,比如《大宅门》、《四世同堂》和《老炮儿》,前两个在时间距离上远了点,看《老炮儿》才知,四合院后来其实是寻常百姓的大杂院,大杂院长大的孩子戏称“胡同串子”。
那天就是一位“胡同串子”,领着我们串胡同。他本是蹬黄包车的,在我们建议下改为步行讲解。起初,他并不乐意,我随口搭那么一句:“实在不忍心让你拉着走,有压迫人的感觉”,就被他操着京腔白了我一顿:“到咱北京,别玩虚的,您若长本事就别让父母伺候着!“我本来就没让他们伺候”,后一句声音很低,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北京人的自负,让我底气不足,气焰要弱了很多。
胡同里长大,又缘于职业,这位老兄其实见多识广,口才也好,一肚子的典故,跟随他走街串巷去了几个大户人家,确切说是在人家门前逗留。灰砖墙石板子地,朱漆门木格子窗,他告诉我们,显赫不显赫,门前瞥一眼就知道了,就说门梁上的门当,“门当户对”成语就出自这里;由门前石鼓还可以判断出主子是文官还是武官,普通人家是没有上马石下马石的;又说门前进深、仆人的进出小门,都十分有讲究。
正在兴致上,这位老兄说:“得嘞!自己走着看看吧。”
荣禄府前,遇到一位“红袖章”老太太,衣着些许寒碜,却很健谈,十分乐于说与我们,偶尔的闪烁其词,让此处充满了神秘感。聊天中得知她是“红二代”,自小就住在胡同里,曾在中央机关工作。因为是坐在荣禄的大门前,说的最多就是荣禄和慈禧,忽而吃吃笑起来,像议论街坊邻居秘而不宣的事。时光仿佛倒流。仰头,古树繁茂,鸽哨声飘荡其间。
我们也只能在胡同里转转,大多数的府邸是闭门谢客的。总觉得,每一个深宅大院都藏有故事,那些荣辱兴衰都牵绊着哪些人物?哪起事件?忍不住就去扒人家的门缝往里瞧,却被工作人员制止。我想呢,这些故事若是交与京韵大鼓骆玉笙,三千里的晓风残月,五百年的沧海桑田,恐怕有的唱了。后来借助资料得知:末代皇后婉容、清末重臣荣禄、大学士文煜、清初元勋洪承畴,以及民国时期的代总统冯国璋、代总理靳云鹏,都在此居住过,这里是真正的“高干社区”,不仅如此,还是古往今来的文化名流云集地,有画坛巨匠齐白石,文学大师矛盾等。
茅盾故居,方方正正的两进四合院,院内柿树正挂着果,月季丛中有犬追逐,颇有些生活情趣。矛盾祖籍乌镇,生命的最后几年在这里度过,他为革命和文学奋斗了一生,此地是对外开放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南锣鼓巷的人物举足轻重,结构布局也不同凡响,像一只大蜈蚣蛰伏在北京的东城区,南北长不足一公里,东西各八条对称的胡同,又称蜈蚣街。胡同的名字却很亲民,如菊儿胡同,黑芝麻胡同,妙豆、帽儿、雨儿、板厂……始建于元朝,兴盛于明清,一条胡同从明朝到民国再到当代,浓缩了老北京几百年的历史,晨钟暮鼓,白云苍狗,历经一次次的风雨洗礼后,从砖雕、马墩、影壁等,依稀可见曾经的辉煌。
主街的两侧已经完全商业化,出售南北风味小吃、各色纪念品,经营着一家家酒吧和咖啡馆。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漫步街头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一家小店,我挑选一把荷花图案的油布伞,只为记忆。
雨季的江南,撑伞的刹那,我想起的定是青瓦灰砖的四合院、宽窄胡同,一阵梆子声,一阵吆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