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树的枝头悄悄地吐露出鹅黄色,芦根绽出嫩芽、麦苗油菜钻天向上的时候,乡间泯沟边沿上会长出一种嫩绿的野菜来。它生得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绿得苍翠娇艳,可爱诱人,市区里的人管它叫马兰头,我们崇明乡下把它称之为“蟛蜞头”。
说起“蟛蜞头”,我至今还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小时候放学后在姐姐的带领下,我们常常拎着篮子,拿着剪刀去泯沟边剪它。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装上满满的一篮。回到家里,经母亲用开水一焯,沥干水分后切细凉拌,那清香扑鼻、入口略带苦涩的味道常常使人食欲大开,至今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对于吃惯了炒青菜、咸茄子的我们,拌“蟛蜞头”实在不失为一道可口的好菜。家中有几个余钱的时候,母亲还会买上几块豆腐干,把它剁成碎末,搅拌在里头,那就更好吃了。母亲常常笑话姐弟几个,说我们吃拌“蟛蜞头”是筷子伸得快来像掘烂泥。
随着天气一天天地暖意融融,泯沟边上的“蟛蜞头”好像越剪越多,越剪越茂密,从来不会见少。这时候,我们这些小孩也会遵照大人的吩咐,更勤快地去剪它。特别是在星期天,一整天拎着篮子,要上泯沟沿跑好几个来回,把它剪回家里。晚上看着家中堆得满满的“蟛蜞头”,心下有说不出的高兴,这可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啊。第二天清晨,父亲或母亲会早早地起来,赶至镇上去卖。换得的几角钱币,大人们常常会给我们买几本写字的练习簿或几支铅笔回来,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当奖品一样赏给我们。小学时的文具用品,我们就是这样靠自己的双手换来的。
当然,有时候我们从泯沟边上剪回来的“蟛蜞头”实在太多,既吃不掉又卖不完,母亲就会将它们焯一下,然后趁着春末夏初的融融暖意,把它们晒在帘子上。一两个日头下来,便成了“蟛蜞头”干。待到夏秋之际,把“蟛蜞头”干放在碗里,倒入一点油盐隔水蒸熟后下饭,这独特的风味多少年来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考究一点的人家,还用它来烧红烧肉,既油而不腻,又散发着幽幽清香,真叫人直咽口水。崇明多少乡下人家,一直把“蟛蜞头”干烧肉当成一道待客的名菜。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进了城,就再也无缘吃到那“蟛蜞头”干烧肉了,偶尔在梦中还会尝到它的滋味。
近年,在专卖崇明土特产的商店里,又常常可以看到“蟛蜞头”干的身影了,它们都有了华丽的包装,被塑料袋装着,上面标着它正宗的学名:马兰头干。据营业员介绍,马兰头干清热、解毒,能降血脂,是理想的绿色保健食品,很受上海市区居民的欢迎,是市场上的热销品。真没想到,这原本普普通通的乡下野菜,竟成了吸引城里人的珍品。但可惜的是,它们大都是在大棚里人工种植的。
多么想有一天再到乡下去走走,再挖挖那些令人思念的“蟛蜞头”,一来为解馋,二来为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