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10-18 09:51
“小”之妙
胡同口有一家菜馆，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店名唤做：憨家小炒，简单中透着憨实与淳厚。尤其这个“小”字，不但让人顿感亲切，而且还立马就会生出一种庸常日子里的小恣意来。
和名字一样，菜馆的装修也很简单，但十分干净、整洁，清一色的纯木桌椅，清一色的大厅就餐，让食客吃的踏实而通透。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他家的菜品。小炒肉、小炒黄、干煸鱿鱼、干炸小黄花等等，也就是那么十几道极家常的菜，品种可谓单一，可就是百吃不厌。一家人小聚，或邀上两三知己浅酌，我都会首选这里。正如我一老友所言：这憨家小炒简直堪称你的御用厨房了。
可是，就在去年夏天，菜馆的老板突然心血来潮，一举盘下左右两侧的另外两家门店，打通，装修，很快就将小菜馆改装成了大饭店。店名倒是没换，只是“憨家小炒”四个字包裹在霓虹闪烁的豪华灯箱中，就好像一个一身花衣裳的柴禾妞儿傻站在富丽堂皇的星级酒店里，怎么瞧都觉得有点不搭。
更不可思议的是，改装后的菜馆生意竟然一落千丈，原先排队等桌号的盛况变成了门可罗雀的凄凉。因为已经吃顺了嘴儿，我忍不住又光顾了一次。虽然小菜馆已鸟枪换炮，且增添了许多新菜品，但之前的那几样招牌小炒依然还有，味道也还是原来那个味，可就是怎么也吃不出原来那种小恣意来了。感觉置身于如此豪华的大饭店，再点那几个极家常的小炒吃，总有些别扭、不踏实。下馆子就是这样，好像不仅仅只为了口腹之欲，菜品对口固然重要，可环境是否舒服也不可小觑，因为这直接影响到心情。心情不佳，则食之无味。既然别扭，便只好忍痛割爱了。
后来，我细细一想，扩容后的菜馆之所以生意萧条，恐怕这个“小”变“大”乃根源所在。花小钱买大爽快，是平民百姓钟情于小饭馆乃至街头小吃的绝佳理由，而原来的“憨家小炒”正好满足了这个理由。店面不大，却十分敞亮；装修简单，却并不简陋；菜品虽稍显单一，却特色鲜明。家人或亲友来此小聚，既花钱不多，又不跌面儿，而且在这里吃饭不必正襟危坐，更无那些名目繁多的礼节约束。酒喝得酣畅，菜也吃得酣畅，总之一个字：爽。
而变“大”以后，雅间多了，大厅却小了，吃惯了大厅的老食客们再围桌一坐，便有些拥挤，一拥挤，就很难吃得舒爽。况且，装修上了一档，菜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虽然也多不了几个钱，但对于那些老食客而言，却难免心里生出几丝不悦来。而新客一看，则又顿生店大欺客之惊恐，心想这么大的饭店做小炒，定然贵的要命，还是别进去的好。
原本小人物坐在小餐馆里就着小炒，喝个小酒，这种小幸福是极恣意的，而一旦没了这个“小”字，这恣意也便随之消失殆尽了。类似这样的“小”之妙在生活中还有许多，比如：小聚、小酌、小曲、小巷，抑或小憩、小住，甚至人的小名，凡此等等，听着就倍感亲切。过日子也是，人们相互寒暄时，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看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一个“小”字既生动又十分俏皮，更将日子里的那种幸福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日子往小里过，就是日子越小，欲望便越小，欲望一小，快乐就会如影随形。
可以说，“小”正是幸福的浓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