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散步,到了赤坎一家布鞋店,进去逛了一下,店主极为热情,劝我试穿一下布鞋。我试穿后,感觉挺舒适的,就买了一双回来。此后,又去买了两双,穿皮鞋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小时候,我家里穷,兄弟姐妹多。读小学之前,我从没穿过什么保暖的鞋,就连人们觉得太老土的布鞋也不曾穿过。那时,不管多冷的天,我都是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跑来跑去,有时还光着脚。冬天里,我的双脚常冻得脚趾红肿,甚至皲裂。
直到上小学时,在部队当兵的叔叔回家探亲,带回几双半新的解放鞋。我幸运地分到了一双,鞋子太大,母亲就在鞋内塞些碎布片,穿在脚上,有点像穷人入大屋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双解放鞋的样子——军蓝色的帆布面,坚硬的塑料鞋底。它穿起来并不怎么舒服,而且穿上后不敢走快,否则鞋子会掉。但无论如何,总比不穿鞋冻得脚趾裂开流血要好。
一次上体育课,一向以严厉著称的黎老师带着我们跑步,跑着跑着,我的解放鞋掉了,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跑不动了?”黎老师问我。
“我的鞋……掉了……”我低着头小声回答,生怕被黎老师责骂。
黎老师拿起我的解放鞋看了看,发现了塞在鞋内的碎布片,然后抬起我的脚掌看了看,问我:“痛吗?”
我摇摇头说:“不痛。”
黎老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你到那边的树底下休息一会儿吧。”
我坐在树底下,将脚掌上的泥土擦干净,发现脚掌已磨起了两个大水泡,这时才感觉到脚掌隐隐作痛了。
幸好,湛江的冬天从来不会太长。
从二月末开始,我就可以脱下那双大大的解放鞋了,到了三四月,我又可以光着脚在温暖的春风里奔走了。春雨来临时,我光着脚走在野地里,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疾雷在田垄上的低沉滚动……
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学生们开始流行穿白布鞋,我们当地叫它“白操鞋”。
那时,我考入镇里的尖子班,母亲高兴极了,特意花两块钱为我买了一双崭新的白操鞋。那鞋是白帆布鞋面,塑胶底,穿在脚上感觉特别清爽。白衫黑裤加白操鞋,成了那时中学生的标配,显得特别青春活力。
校园是红土地,操场上尘土飞扬,往往不到一天工夫,白操鞋就成了“红操鞋”。那时,有白鞋粉,我们就将白操鞋洗干净,涂抹上白鞋粉,“红操鞋”又回归到白操鞋。有的同学为了省时,鞋也不清洗,将白鞋粉用水稀释直接涂抹到鞋面之上,晒干后就继续穿,这种鞋放在集体宿舍内,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初中毕业后,我到县城读书,虽然偶尔穿一下皮鞋,但是仍然习惯穿着白布鞋,那是因为白布鞋方便、舒适,适宜运动。
我参加工作之后,除了运动时穿上运动鞋之外,平时都是穿着皮鞋了,布鞋就渐渐被遗忘了。
就好像所有的生命最初都是光鲜的花,靓丽的枝叶。一个刚降落尘世的婴儿,眼眸清明如水,目光也是清澈无尘的。渐渐地,水在干涸,生命落满尘埃,直到某一天,你惊见镜里朱颜瘦损白发侵袭,青春已是难以拾掇——就像那远去的白布鞋,只能留存于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