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是冰岛在夏天里一道很奇特的景观。
马路两旁,是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绒毛丰厚的羊儿,宛如颗颗浑圆的珍珠,自得其乐地滚落四方。最奇的是,羊群周遭,完全没有牧羊人或牧羊犬的踪影;羊儿,纯然是自己的主人。它们抬头看山、低头吃草;看厌了这边的风景,便晃晃悠悠地越过马路,大摇大摆地走去另一边的草地。它们心高气傲,全然不害怕穿行的汽车,肆无忌惮、来去自如。它们的“目中无人”成了驾车人士的一大负担:我们就曾多次为了闪避突然由草地冲到马路上的羊儿而紧急刹车,幸好冰岛游客不是很多,公路使用者寥寥无几,才不至于酿成意外。有时,羊儿心血来潮,便成群结队地踏着碎步,沿着嶙峋的石岩攀爬上山,远远看去,就好像一队艰苦出征的士兵,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
本性懦弱畏缩的羊儿,在冰岛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面貌。
它们不怕天、不畏地,活得惬意自在。
原因何在呢?
这和冰岛已经沿袭了一千余年的传统放牧方式有关。
冰岛没有猛兽出没,畜牧业发达,养羊人家都放心地采用野外放养的方式。每年五月,在暖风的吹拂下,鲜嫩多汁的青草蓬勃地长了起来。每个村庄里每家每户的养羊人,便忙忙碌碌地在自家羊儿的身上做独特的记号,然后,将它们放到野外,让它们无拘无束地到处觅食。
羊儿这一离家,便是长长的四个月。换言之,在整个温煦的夏天里,它们享有充分的自由,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要吃什么便吃什么。天和地,便是它们的家;湖泊中清澈洁净的水任它们喝,草地里全无化肥的草任它们吃。牧羊人扮演的,只是遥控的角色,每日一次出门去,查看羊群的行踪,仅仅静静地从旁观察,绝不干涉它们的去向,更不干扰它们的意向。在这种独特的放养方式下,一户人家即使拥有数百头羊,照顾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嘿,在治安奇佳、犯罪率极低的冰岛,没有想到,动物的世界竟也安全如斯,那里真的是人间乐土啊!
羊儿在这种“无为而治”的自由里,逐渐养成了无拘无束的心态和性格,随地乱走,一心以为自己是冰岛的主人,因此快乐而又自信。
在夏天里,冰岛的太阳常悬于空,羊儿没日没夜地敞开肚皮吃,成长速度异常快。当漫长酷寒而又黑暗的冬季来临时,羊儿已经长得膘肥毛厚了。
这时,村庄里的各户牧羊人家,遵循古老的传统,骑着马,从草地、从湖畔、从小丘、从高山,把乐不思蜀的羊群驱赶回村庄。点算之后,如果发现数目不对,村人便发挥守望相助的精神,分头去找。“众人拾柴火焰高”,找齐了,就按照原先做好的记号,让羊儿回归原主。原本生活平淡如水的冰岛,每年却因为“驱羊回家”这一活动而有了嘉年华般的热闹。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冰岛这样独特的自然环境中,千百年来,羊儿早练就了超强的耐寒抗病能力,羊毛非常厚、非常软、非常好,织成羊毛衣,御寒功效超強。冰岛人穿着这种羊毛衣,安然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冷透骨髓的冬天。
冰岛的佳肴呢,有许多是以羊为主料的:炖羊脑、烧羊睾丸、焖羊肝泥、烤羊肉、煎羊排……冰岛的羊肉,肉质纹理绵密细致,那种又嫩又滑的好味道,近乎妩媚。有人甚至指出,冰岛羊肉滋味之好,是举世无双的。
我想,滋味好,原因完全在于野外放养这种独特的方式。身边没有牧羊人时时的监督,没有凶神恶煞的牧羊犬管束,冰岛的羊儿,得以在一种身心全然放松的情况下,自在地活着,当然活出了最佳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