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02-16 09:09
故乡的集市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每每想起童年最为开心、高兴的事，莫过于到乡镇上去赶集。小时候，能去赶集就像是过节一样，家长到集上会卖掉些农产品，也会买些好吃的或新衣新鞋给我们。
我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在金镇和西陈集两个乡镇边界交汇处，距离金镇约十里路；距离西陈集约六里路。金镇是每月（农历）一三六九逢集；西陈集是每月二五七十逢集。碰上周末或者节假日，我们就可以跟着大人去赶集了。只要是去赶集，我们便会像过年一样地兴奋。大人经常还会发些零花钱，二角、五角或者一元，我们会宝贝一样地装在口袋里，一路上，不时地用手摸一摸，生怕弄丢了。在集市上，我通常不是买好吃的零食，小玩具什么的。我常跑去新华书店看小人书，有时也会狠狠心买上一两本带回家。因此，只要去赶集，我就会格外地开心。
小时候，最喜欢的赶集就是西陈集，因为离家近。那时交通不方便，父亲的交通工具是独轮车。
儿时去赶集时，都是步行去的，没有自行车。农村孩子通常都会邀上几个小朋友一起去集市上。一路上蹦蹦跳跳，采束路边的小野花，或者追逐飞舞的蝴蝶，不知不觉就到了集市。集市上真热闹啊！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这儿转转，那儿看看，新奇的玩具，好看的小人书，平日吃不到的各种小吃，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们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凉皮、蜂蜜粽子、水煎包、糖葫芦、芝麻糖……样样都 让人垂涎三尺；花二分钱看一本小人书，《铁道游击队》《哪吒闹海》《西游记》《聊斋志异》《宝莲灯》《茶花女》《复活》……我对许多故事和名著的了解，就是从这些小人书里得到的。看完书，偶尔吃点小吃，再看看手心里紧攥着的零钱，盘算着是否还够买个什么小东西带回家。平时物质的贫乏，生活的清苦，日子的单调，都被集市的繁荣、热闹、温暖所代替。所以，赶集是童年与少年时期最期待与渴望的一件大事情。就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心里是满溢的快乐与幸福。
随着渐渐长大，学校毕业后、参军在部队锻炼十来年，转业后又回到县城，远离了乡村和集市，再也感受不到集市那特有的热闹与温暖。特别是住在城里的高楼中，每天忙碌着在单位与家之间奔波，出行有汽车，不做饭有外卖和快餐，购物有大型商场，匆忙的步履，越来越快的节奏，物质的繁荣，生活的便捷，幸福感却并没有得到提升，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缺少了一些什么。
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忙碌着，为工作、为生活，似乎已经拥有了很多。可静下心时，又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缺少了什么？可曾停下匆忙的脚步，遥想童年、故乡和逝去的光阴？可曾想起“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静美，“溪头卧剥莲蓬”的惬意，“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悠闲……
我知道，在我不断地怀旧与重温的画面里，依旧是那依依墟里烟的风景，是长长的赶集路上的喜悦，是行走的乐趣，是慢下来的闲适，是尘世烟火的味道，是乡村小镇的安谧，是田园生活的温暖，是淳朴的乡情乡音，是一份萦绕在童年记忆中的美好而难忘的印象……
是的，忙碌的我们终于明白，除了单调苟且、平凡琐碎的生活，我们应该还有梦想，还有可以时时归去的故乡和安放我们身心的田园。
清明节一大早，我带着妻子和女儿驱车回老家祭祖，正好赶上老家逢集。上午七八点钟，集市上的人多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骑着摩托车、电动车，从周边的村子里向集市出发，早来的人都是冲着新鲜蔬菜、水果、海鲜来的，一时间街上、摊位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让我常常对媒体上所谓的“农村空心化”的说法心存疑意。确实，乡村很多青年人选择了“离土不离乡”的生活方式，他们不再像父辈那样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在农田，而是到附近的工厂工作，从事其它行业，像我们及周边新建的小区、酒店都是从附近村子招聘物业、清洁、保安等人员，他们到点上班干活儿，下班骑上摩托车或电动车飞一样地回村，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孩子三岁后就送幼儿园，小两口在附近找份工作。每当春种、秋收的大忙季节，请假几天帮着乡下的爹妈干农活儿，忙完了又照常上班。这集市上购物的大多是妇女、老人，一家人的日常生活靠他们打理，赶集时把吃的用的都买回家了。
集市上，除了一家挨一家的副食店、杂货店、美容美发店、糕点店、宾馆饭店，还有几间网吧、游戏厅和一个小茶馆。有些传统小吃店只在赶集时开，传统店铺生意不好了，休闲娱乐的场所如网吧、游戏厅却人气越来越旺。现在的镇上的楼房经过仿古装修，美观大气。店铺极少数为木质大板门，多数为卷闸门、铝合金窗和磁板地砖。说实话，比三十年前的小镇多了些现代气息，少了许多古朴风情；多了些喧嚣浮华，少了许多凝重风韵。
我们一家在穿梭的人流里走着看着。其实我们并没有非买不可的物品，就是逛一逛，遇到自己中意的物品也买一点，买不到也没遗憾，此谓“赶闲集”。其实在乡下集市上，经常可以买到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多年不见的某种土特产，或者是一些来自乡间的手工制品，每次能买到这样的物件，女儿都会兴奋好几天。身处集市中，放松疲惫的身心，放飞童年的梦想，在拥挤的人生驿站停下来，休憩片刻，感受赶集的热闹，群聚的乐趣，看看小工艺品的诞生历程，品尝一下特色小吃然后去果园体验采摘的乐趣。走在乡间的田野里晒一晒明媚的阳光，吹一吹和煦的清风，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回到了故乡，回到了大自然，回到了我们生命最初的源头。
行走在这样的乡间，十五岁的女儿说：“乡村集市真热闹，我们仿佛置身于遥远的古代，在和暖的春风里，嗅着新翻的泥土的气息，像这样跨越时空的旅行，我们家要经常来乡村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