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子味美,脂肪又少,是饭桌上的佳肴。而我看到饭桌上的虾子,常常会想到自己钓虾子、卖虾子的往事。
小时候家里穷,常常穷到没钱买盐,没钱让我们去交书本费,而钓虾子去卖是解决困难的办法之一。我们村上钓虾子的人有不少,我会选择谈得来的人一起去钓虾子;有时为了自己多钓虾,也会独自前往。记得与我一道钓虾子较多的有忠前公公、良照舅舅和良勤舅舅等。
钓虾子,首先要攒钱购买做虾兜(钓虾子的主要工具)的纱布,并收集竹片子做虾兜的弓。还要制备钩刀(人在岸上,要割去水中放虾兜位置上的杂草,就需要几米长的竹竿做刀柄),以便在长草的水塘里清理出一块可以放置虾兜的空当。每次去钓虾子还要准备引诱虾子的“焦面”等虾子喜欢吃的饵料。
老话讲,“早钓鱼晚钓虾中午去钓大王八”。这就是说,钓虾子以晚上为宜。我往往是下午放学后,顾不得饥肠饿肚,按照心中的方案,带着虾兜等工具(有时候还要带上防雨的斗篷和蓑衣),前往自己想好的钓虾地点。到达目的地后,看过地形,先用钩刀在水中钩出“窝子”,放置虾兜,等一会儿再轮流拎虾兜“起水”。虾兜起水时,如果看到里面有活蹦乱跳的虾子,那是令人兴奋的时刻。在同样条件下,虾兜数量越多,往往钓到的虾子越多,但需要的成本也就更多。
为了能够多钓虾子,我往往选择一般人不愿去或者不敢去的地方钓,比如淤泥深及大腿根以致行走困难的河滩、塘边,还如有坟墓附近的河边。这些地方因为一般人不去,钓到的虾子往往比较多。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乡村田野是没有灯光的。太阳下山之后,天黑了下来,常常看不清周围的景物。一个人钓虾的我,往往心中就害怕起来。为了能够多钓点虾子,为了能够卖几个钱,我会坚持。有时候妹妹给我送晚饭,我一定会让她在天黑之前赶回家。有的人钓虾子带着马灯照明,而我们家根本买不起“洋油”,所以我没带过马灯,更没备过电筒。天黑之后的地头塘边,有时候身边会“呼”地穿过一个什么动物;有时候天空传来“哇”的一声,水中也会传来“扑通”声。这些往往使人后背发凉,汗毛倒竖。天黑之后,对付害怕的办法,可以高声唱歌,可以吼叫;还可以在视线范围内搜寻灯光;附近如果有稻田抽水机水管等铁器,可以赶过去用钩刀猛敲抽水机的水管,以发出咣咣的声音。猛敲一顿之后,再去收一遍虾兜(起水)。
夜里收起虾兜回家,要把装虾子的虾篓放置在没有人知道的附近的水塘边上养起来。
当虾子达到半斤以上时,便起早赶往八里路外的菜市场去卖。出发时,我会把虾子放在淘米用的烧箕里,上面蒙上湿毛巾。这样,方便到菜场后展示虾子,还可以让虾子透空气、有水汽,又防止它们跳出烧箕。
钓虾子主要在春季和初夏。端午节前后,最好的籽虾可以卖到六毛五分一斤,而平时要便宜些。在菜市场卖虾时,我站在盛虾子的烧箕后面,注视着路过的行人,希望他们能够注意到我的虾子,让我尽快把虾子卖掉早点回去上课,但也不愿意轻易降价。如果路过我面前的人,不看看我的虾子或者望一眼就离开,我会产生失望的情绪。可能受这个经历的影响,多年来遇见路边上摆摊售物的人招呼我时,我总会点头微笑回应;遇到分发小广告的人,我会尽可能把对方分发的广告接下来。
菜市场的买虾人非常精明,三扒两拨就能够剔除掉虾子里死掉的和没有精神的,有的买菜大妈还能够在扒拉之间顺手把公虾子的大钳子给摘除掉。这些都会让我心疼但又无奈。
卖完虾子要赶回来上课。如果连续钓虾、卖虾会很瞌睡。记得良勤舅舅在跟我一道去卖虾子的路上走着走着睡着了,头撞在电线杆上,流了不少的血。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卖虾子的行程。不少小伙伴因为忙于钓虾、卖虾等活,上课打瞌睡,影响学习成绩。但我总能够坚持瞪眼听课,不曾有打瞌睡的现象。每门功课第一的地位一直也没有被撼动过。这也是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小骄傲的地方。
虾子卖出钱来,我会及时全额交给妈妈,可以帮助妈妈解决买盐、碾米等费用困难;父母给我学费、书本费也会更容易些;更好的时候还能买几尺布给我们几个孩子添置件把衣服。在那个时候,这些都是幸福的事。
小时候经常钓虾,好像并没有吃过虾。现在我不钓虾了,却常常有虾吃。这个反差,说明我们的日子真的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