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就要到了,孙女见我买了很多七彩丝线,不解地问我:“爷爷,买这么多彩色丝线干啥用啊?”我笑了笑,回答她说:“这七彩丝线,是爷爷让奶奶准备给你和妹妹打蛋络子的。”“蛋络子?啥叫蛋络子呀!”我认真地给她解释,蛋络子是用七彩丝线编织的,上段是可以挂在脖子上的长长的线绳儿,下端是七彩丝线掺杂在一起编的穗子,中间红线相间的网子能装一只蛋。端午那天把煮熟的鸭蛋,装在络子里,挂在脖颈上。小时候每年端午家人都会给我打蛋络子,装上煮熟的鸭蛋,挂在脖颈上。蛋络子有两个喻义,一是驱毒,二是镇邪。听我解释半天后,孙女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小时候过端午,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坐在门前的柳树下,脚边放一个盛针线的簸箕,她低头认真地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编织蛋络子,编好蛋络子,母亲总是欣赏半天,然后才从粽子锅里劳出一只煮熟的鸭蛋,装进络子里,帮我挂脖颈上,边挂边说:“挂了‘蛋络子’,身上都不会长疮生痱子,我儿健康一辈子。”挂了“蛋络子”的孩子们,很有点健康向上的味道。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特别喜欢生痱子,身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晚上睡觉,就奇痒难耐,母亲没少为我操心。听说吃蛇能排毒,母亲壮着胆子抓了一条大蛇,炖给我吃,可是没效。听说艾草烧水对去痱子有好处,母亲就跑到荡里割了几捆艾草回来,晒干后,天天逼着我用艾水洗澡。只要听说对我身体好的,母亲就尽量想办法去做。所以,每年端午,母亲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挂蛋络子。
我对挂蛋络子是又爱又恨。端午挂蛋络子,在我的故乡是个习俗。家乡的汪曾祺老师写过一篇《端午的鸭蛋》的文章,文章中有一节描写端午孩子挂蛋络子的细节:“端午节,我们那里的孩子兴挂‘鸭蛋络子’。头一天,就由姑姑或姐姐用彩色丝线打好了络子。端午一早,鸭蛋煮熟了……挑好了,装在络子里,挂在大襟的纽扣上……”端午这一天,小孩子的脖颈上挂上了蛋络子,才算是过端午节,才有了节日的那种快乐和愉悦。大家在一起玩儿,比的就是谁的蛋络子打得最好看。母亲聪慧手巧,打过毛衣,绣过花,因而她给我打的蛋络子是我们伙伴中数一数二的。但我是个男生,面前挂个这么漂亮的蛋络子,伙伴们都笑我,说我是假男生。我由此对挂在脖颈上漂亮的蛋络子生了怨恨,偷偷地将它弄上泥巴,每每这时,总被母亲一顿训斥。
脖颈上挂蛋络子就能避邪?我原先很不明白,觉得这是大人戏耍孩子的把戏,后来上中学时才明白,这脖颈上挂蛋络子是千百年来端午节的民俗乡风传承,是大人对孩子寄予的美好希望。
又是一年端午至,我计划给孙女脖颈上挂个蛋络子。这不仅仅是一个习俗,更是一份爱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