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03-02 08:03
自然的生活
朋友建了一家乡村民宿，成了我最向往的地方。
民宿是几间废弃农房改建的，旁边是水波粼粼的一个大水库。去年夏夜，我住在那里，在城里失眠的我，睡得好香，睡梦里伴着稻花香里的蛙鸣、满山满坡昆虫的合唱声。
在乡村，我的身体常常呈现一种羽毛的状态。不过这样临时的居住，只是灵魂处于短暂的假寐状态，铁打的生活，早已经让我的心壁生了一层锈。什么时候，我能够像一块青苔那样，随便搁一地方就能自然生长。
我们对大地表达感恩，其实，与对母乳和子宫表达感恩何其相似啊。回归自然的最佳姿态，就是让我们做大地上的一株植物，不需借助任何想像，与大地肌肤保持最贴身的亲近。自然界中的浩大繁殖力，总是让我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于浩荡的天籁之音中，触摸到我们在大地上的根须。
当我常常拖着疲惫的身体，周旋于人群中时，我发现，我的身体总是呈没有规则的摆动，失去了最自然的生活，也失去了内心里最需要的生活。在望不见的高楼、高速路、高压电线的尽头，我们的生活，总被一种早已安排好了的风向标所左右，让我们摇摆和旋转，显出忸怩作态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一些孩子的生活，其实已经远离了真正自然的生活。他们生活的，是一个模拟的、盆景似的、网络上的、书本上的、假想的"自然".很可怜的。有时候我想哭。
那么我们成人的生活呢？就以植物为例吧，据说，大自然中有20多万种植物。可以肯定的是，太多的人，都叫不出30种以上的植物名字。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叫不出植物们的名字，沉默之间有一种失语的痛苦。你叫不出来不要紧，植物们从不开口说话，在谦恭卑微的泥土里，安安静静地生长，并不需要你喊出声来表示它们的存在，或者改变什么命运。反倒是，最好的乐园是生长它们的老地方。
而在我老家乡下，我的那些乡亲们，没有像《中国植物志》那本书里那样，给植物们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他们叫出来喊出声的，都是他们给植物们取下的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好比他们往往给孩子取下的二娃、狗蛋、三贵、四宝、发财这样的名字一样，植物们的名字也是这样一串一串的，比如苦蒿、黄蒿、白蒿、铁杆蒿，比如梭草、狗尾巴草、铁线草，比如马兰花、山雀花、喇叭花，比如苦苦菜、洋金花、山茄子、醉人草、透骨草、野麻子、雷公草……什么草可以治病，什么花可以食用，对这些植物的习性，乡亲们都像熟悉自家的娃娃一样。乡亲们都是无师自通的李时珍，哪家大嫂闹胃疼、哪家孩子拉稀，都用山里百草百花做的中药，往往药到病除。我小时候没有进过几次医院，都是用草药治疗的。那些乡间的郎中，就是我记忆里的华佗。
现代人，对自然，不是出于感恩，是时时刻刻地索取，简直太贪婪了。在创造着物质生活繁荣的同时，早已和最自然的生活隔膜分离得太久太远。平时，我们总以为这棋盘式的建筑群就是生活的全部，在这狭隘的空间里为生计蚂蚁一般忙碌，蚂蚁一般无助，我们几乎忘记了这苍天下的大地上，还有季节的流转，还有最原始最美感的生活。当我们把房屋建在郊外，独享最豪华的别墅，采取粗暴和自私的方式践踏和占有大地，我们把肉体暂时寄存在这个大地上，灵魂是否已经脱窍？什么时候，让我们静静聆听大地之歌，稚童一样守望着大自然的风景，只有这样，心灵才会饱满多汁，心胸才与地平线一样遥远，与天空一样开阔。
在自然中生活，把人的天性，按照植物一样生长，找到最贴近幸福生活的状态，与自然友好相处，自然使一切存在于美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