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妻子迁插了一盆绿萝,并把它放置在阳台上。从此,我们家的阳台便不再显得单调、枯寂和空阔;家也因有了绿萝的点缀,变得有些生气了。
早晨醒来,我踱步阳台,手持喷壶在绿萝的枝叶上淋洒,绿萝微微摇了摇半挺起的叶片,仿佛在向我致谢;叶片上闪烁着一层细碎晶莹的水珠,分明是它们心底泛起的泪……唉!难怪有人说万物皆有灵,也都懂得感恩。草,今日给它一滴水,来日还你一片绿;狗,给它一个窝,帮你守护一个家……
没过多久,绿萝在熟悉新的环境后,它的嫩叶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娇柔、水灵、清秀,带着晶莹的水珠欢畅。不出一个月,绿萝就长得欢了,高了,茂了,满满的张力,尽情地吐旧纳新,无比快活地伸展着腰肢,不分昼夜肆意地蔓延滋长。每片叶都鲜绿、肥厚,它们和时间一起走着,很快就把整个花盆都给覆盖住了,冲在前面的嫩枝,探着脑袋伸着身子爬出了盆沿,藤蔓朝下悬垂,那梢头却无一例外地翘首向天。仿佛神采飞扬的女子伸出纤细的臂膀,期盼着什么。
为了让绿萝爬得更高,也为了防止垂下的茎叶相互缠绕成一团,我便在阳台上为它搭了一个架子。于是,绿萝便放弃了许多的安逸与舒适,循着我为它量身定做的条条框框,依托那一个个固定点,奋力往上攀爬。在前进的道路上,它的茎条宁曲勿直,像一根根的绿丝带一直向上延伸,心型的叶子互相交错着、昂首挺立,彰显出一股顽健的生命活力。我想,藤蔓一定做过无数次温柔的试探,也可能遇到过无数次坚硬阻力的拒绝。想想我们自己,从小到大,不是也有许多条条框框约束着吗?当我们在条条内,就必须顺着条条;当我们在框框内,就必须隐忍,以防碰得头破血流。摸清了这个规律,我们就能像绿萝一样稳健地攀升。
当然,绿萝不像人,想走,抬脚就可以,想走哪里便走哪里,想走多快便可走多快。绿萝在迈出每一步时,显得矜持、审慎,思谋成熟了,才走出一小步。或者说,只有想好了,想稳妥了,它才走出这一步。和人的轻率、浮躁相比,绿萝的行走方式的确值得我们学习。我们人类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乱走一气上,怎样走,向哪里去,值不值得迈这一步,考虑得很少,或者说很少在走之前静下心来谋划。绿萝的这一点,和那些高明的棋手很相似,他们在走每一步时,总是不肯轻易落子,而一旦考虑成熟了,又坚定无比,谁也不能动摇,从这一点来说,绿萝也是智者。
有时候,风从遥远的地方奔过来,领着绿萝在阳台上翩翩起舞,那一刻,绿萝就像活泼好动的小姑娘,热情奔放地唱着、舞着,长发随风摇曳。有时候,它们也会兴奋过头,摇曳过猛,风过处,衣冠不整了,秀发也有些乱了。我会走上去拽一拽它们,或用细绳捆一下,让它们回到原来的样子,依旧妩媚、优雅、端庄和靓丽,依旧飘逸可人。
绿萝四季长青,它的叶子不管是在藤的根部还是在枝头,也不管是早出来的还是晚出来的,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亮闪闪的。新叶嫩得张扬,旧叶也不显老,就像芊芊素衣的女子,终年一袭绿衫示人,永远保持着碧绿盎然的勃勃生机。
寒往暑来,架子上爬满了娇嫩青翠、富有弹性的的绿萝枝叶,在我家阳台上,筑起一道绿色的"墙",遮挡住了阳台外面的世界。不用手扒开叶片,就看不到小区里各色的花木、沉甸甸的果实。
傍晚,光线一丝丝抽离天空、大地和丛林,各种鸟万声和鸣,用歌声欢送光明,小区一点一点地幽暗。我独坐阳台,月光从"绿墙"的缝隙中倾泻进来,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心里。有茶在茶几,有书在手中。当我读书眼倦,总会移开目光,转向这袭"绿衣仙子".看细软萝茎悄然伸展,静静牵引一段时光的温软;看心形绿叶娇羞依偎,徐徐散发一片岁月的静好。渐渐的,我和绿萝之间便产生了某种情感,淡淡的,犹如君子之交,你不言,我不语,彼此之间没有波澜,相处却无比默契和谐,不是一见钟情的狂热,而是水滴石穿的感念。
我的心也随绿萝欢愉起来,穿过绿叶看天空以及它的白云,月光的无数光粒绚丽极了,像飞舞的精灵,一粒接着一粒,从天堂到人间,从宇宙到大地,从博大的空域到我的眼瞳。渐渐的,幸福从四面八方拥围过来,把我从生活中带出的那点烦闷搜刮得一干二净,红尘徘徊在"墙"外,诗意飘逸在阳台。我的身心也似乎变得清凉了、轻松了、浪漫了,霎那间,我仿佛化身古时的骚人墨客,浑身上下只剩下朦胧的诗句。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感谢与我心有灵犀的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