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10-30 09:26
两片“神叶”
新生命的诞生无疑是一件大喜事，它代表了生命的延续，血统的继承。据说，爹爹出生之时，全家都为之欢欣雀跃，尤其是爹爹年过七旬的祖母，更是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她抱着小孙子，一直舍不得放下，生怕别人抢了似的。爹爹仿佛感受到祖母的浓浓爱意，在她怀里不哭不闹，乖得很。
村子里住着个声望甚高的老先生，专以算命为生，常穿一身灰色褂子，头发花白，长得精瘦，眼神虚无缥缈，自称天生眼瞎，心诚则灵，佛祖慈悲为怀，降于家后院，施舍灵光让他得以重见光明。他来到家里看到爹爹后，捋着胡须，转动着散漫的眼神，煞有其事地说：“这孩子啊，将来长大成人会有大出息呢！不是个官老爷就是大商贾。可是，不幸的是，他偏眉心有颗小黑痣，小灾小难难免会常有……”儿孙自有儿孙福，家里其他人倒没放在心上，可爹爹的祖母却心急如焚，天天忙着烧香拜佛，求神保佑她小孙子平安一生。家里人都说她是爱孙心切。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漫山遍野铺上一层厚厚的白地毯。爹爹的祖母独自跪在院子里，眼神中带有祈求，双手直指房子对面的小树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希望有那么两片叶儿，希望观音大师能够显显灵，帮小孙子逢凶化吉……奶奶以为她老人家生病了，赶紧要把她扶起来。老人家一脸的不高兴，说她在一心祈神呢，万万打扰不得，否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就不会赐予她两片神叶了，心诚则灵！她非但执拗地不起身，还连连让奶奶也一同跪下。
暖阳慷慨地拥抱大地，整个世界金光灿灿，绿草、粉桃，清凌的湖面，一片生机盎然。弹指一挥间，春天的脚步渐渐踏进这个静谧的村庄。小燕子叽叽喳喳，在房子里来来回回，准备在屋檐上盖新家。和燕子一样忙碌的，还有爹爹的祖母。她矮小略带臃肿的身影奔走在神庙和家之间，堂屋的神龛上整天香火不断，房子里烟雾缭绕，老人家在那一呆就是一整天，家里人无论如何劝说都无动于衷。爹爹很快就满一周岁了，摆酒宴所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但是老人家依旧很忙，每次从南岳庙回来时，总会捎上一道黄符，去和村里的王婆商量什么，搞得神秘兮兮的。家里人都问她究竟在忙什么，每次，她都只会动动干瘪的嘴唇说出一句：“要有诚心，神才会显灵。等到时机成熟，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爹爹办周岁酒宴那天，被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放在神龛前的小床上，她反复叮嘱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把爹爹抱走。即使如此，老人家仍然不放心，叫来王婆守在屋里好好看着爹爹，这样才觉着一切安排妥当。老人家心里仿佛充满希望，像得了神通，有给人生命的本领似的，向外走时也格外精神。
本来，爽朗的天最适合办喜事。可谁料到，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那么一个不留神间，天空顿时乌云翻腾，变得格外阴暗，仿佛一个大黑锅，沉重地倒扣在头顶，给人以无比巨大的压力。伴随着几声“轰隆隆”的雷鸣声，刮来的风让人心莫名地慌张，没多大点功夫，豆大的雨点直砸下来，力度十分可怕。爹爹被奶奶抱了出来，从下雨开始他就一直哭个不停，怎么哄都没用。大家聚在屋里，却发现少了一个人：爹爹的祖母！王婆的脸刷地变白了，嘴唇直发颤，手脚一抖一抖的，眼神开始急促不安。这时，爷爷意识到婆婆有可能有什么大事瞒着家人。王婆不再替老太婆隐瞒，一个秘密就公开了。
原来在一年之前，算命的一番话在老太婆心里扎了根，她下定决心要替宝贝孙子去除灾难。于是特意跑到神庙里替爹爹求了一签。“仙姑”告诉她：“你要诚心求佛，佛自会保佑。在一年后家对面的山林间会有一株只有两片神叶的仙草，它集聚山间之灵气，法力无边，但你得亲自去找而且要保密，万万不能大声张扬。找到神叶后煎成药，让孙儿服下，自会保他一生无忧。”
如此恶劣的天气，70多岁的老太婆独自跑到山林里找“神叶”，大家想都不敢想，慌慌张张地出动寻找。面色焦急的爷爷第一个冲向山林，不顾脚下的泥泞，拨开面前层层荆棘。整个山林人头攒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王婆的哭喊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原来，老太婆失足摔下一个倾斜的高沟里，头摔在锋利的石头尖口上，戳破了太阳穴，已经去了。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似乎保留着死前的那一抹微笑，满是泥土、血痕的手却还紧紧攥着那两片“神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