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3-03-03 09:34
桂香袭人来
大早晨刚起来，将门户大开，隐约有桂花香，是门前桂花树散发的。这使我立即想起一个词：花香袭人。这个词有动感兼美感，不知最早使用的人，是如何想起来的，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境。宝玉的一个贴身丫头，姓花，宝玉就给起了个名字，叫花袭人。这名字就叫得好，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绮思，不过借了贾宝玉的名义。这桂花就袭人，挨在你的近旁。你在家里面，开个门户，它就进来了。
现在桂花已稀疏了。前些时候开得很盛，常于晚间散步时，专在桂树下留连。住处桂树颇多，我是很喜欢的，每年的秋天，不须远足，就可嗅花香。曾写小文赞之，题曰：《撷取一段香》，文短，不妨抄在下面：
一缕清香萦于鼻息。
原来是桂花开了。
好多花树开花，香气未至而艳色先入，枝头嫣嫣地笑，人趋前，则一时花香艳色入怀。
桂花树不是。花型小，色淡，不经意闻着了，要寻。
桂花树较一般花树高，香随风走，香萦处未必有树。到桂花树下，香气反而淡了些。
米粒似的黄花，又不艳，不好摘下佩戴。折一段枝拿手里，家去插于瓷瓶中。只是闻一段香，摄影或画画，都算不上美。
香气庭中若隐若现漂浮，有客来，以为是一种香水。你指一下瓶，说，是桂花。客人才惊异地走近，叹一声：真香。
不久，黄粒色暗，是枯萎了。瓶中一枯枝，只好弃了。林黛玉荷花锄来，也难为筑花冢，太细碎了，不能盈握。只好丢弃于门外，任一缕芳魂自行化去。
然而，出门，走过，仍有暗香来。
此文曾得一文友激赏，以为写得好，当时也颇自得。现在重读之，不觉得好了。桂花就是桂花，无须人来贴金，或定要比拟什么。花也并不专袭人，你在不在那里，它都在飘逸游走。世上的花朵无数，但人各有偏爱，似乎没有不爱桂花的。人们每每说起来，都说桂花真好闻，这“好闻”二字有讲究。有的花味淡，有的花味浓，有的花味“冲”，有的花散发的，或许不能叫香，而是一种味道。桂花香味浓郁中有清淡，闻来有一种刚好的感觉，你久久地嗅它而不厌。所以人人都爱桂花，你听谁说桂花不佳的么？
桂花花期短，开时虽盛，纷落如雨，人叹为憾事。文人雅士写文惜之，而民间百姓则异于是。自古，他们就有久留其香的办法。其实这办法都知道的，是将它制成可食可用之物：桂花酒、桂花糖、桂花糕，以及桂花茶、桂花油、桂花香水。最近看微信朋友圈，有晒自制的桂花酒的，引来赞叹与效法。这些个办法比写文章赞美或叹息好。文人之好于某物，总要赋于其品格，赞之、惜之、叹之，不一而足。这是秀才人情纸半张，用情不真。还是从来民间的办法好，欲爱之留之久之，就将其饮进口，食入腹，搽于身。这是真爱桂花者，可谓不离不弃，四季两相伴。如此，则有何可叹息的呢。
面对一树桂花落，不妨收起雅士情怀，且走到桂树之下，捧起大把花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