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苏州,只缘于那句不知听了多少遍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认识苏州,是中学时读叶圣陶先生的《苏州园林》知其概要的;爱上苏州,则是那舌尖上的精致,雨巷里的闲适,评弹中的吴侬软语……苏州,气质如兰的古韵里飘散着细腻与柔美,让人倾心。
十几年前,上海求学,我身在繁华的黄浦江两岸,心中听到的却是从“比邻而居”的苏州传来的寒山寺钟声,那一刻,我仿佛触摸到了姑苏的灵魂。终于,在一个细雨纷飞的假日,我第一次来到梦里的苏州。踏进拙政园,“与谁同坐轩,清风明月我”;步入沧浪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走进留园,便享“不出城郭而获山林之趣”。亭台水榭、咫尺洞天、楼阁回廊,或迎面敞开,或曲径通幽,细雨亲吻着饱经沧桑的古园,浣洗出一幅幅精美的图画,呈现出唐诗宋词般的灵秀雅韵。
那些年,为了一碗“姑苏羊肉汤”,我不惜冬至奔波一天,跑到苏州的藏书镇,让醇香的靓汤温暖我的胃温暖我的心,就像盖上一条柔软的羊毛毯,使冬日的心情变得阳光明媚。其实,被苏州所诱惑,除了美味,更多的是那些风雅和柔美。夜游枫桥,冬观虎丘山,岁末聆听寒山寺的钟声,品味古城历史文化的深沉隽永;沉醉于同里、周庄、木渎这些古镇,感受小桥流水的细腻柔美。行走苏州,在历史与现实中穿越,我读出了似水的柔情:姑苏,是水做的,就像一位亭亭玉立的江南女子,浅笑着,韵味悠悠。
每次到苏州,我都喜欢穿街走巷,用脚步丈量城市,而平江路则是必到之处。平江路,小桥流水石板路,窄巷古宅摇橹船,在时光岁月中漫步,走进静谧的世俗平民生活,听市民的闲聊,听孩童的欢笑,听城市的声音。但,百听不厌的还是那吴侬软语,绝对是一种享受,难怪辛弃疾用“醉里吴音相媚好”来形容。你仔细听,苏州女子的声音似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而是从口中轻轻地吐出,每一句都软糯婉转、柔美动听,这是与江南的一场艳遇。
想当年乾隆皇帝几下江南,都把苏州木渎古镇的虹饮山房作为其民间行宫。不知这是否与山房“溪山风月之美,池亭花木之胜”有关,还是苏州文人墨客的风雅正合乾隆的诗兴,总之木渎的御花园、御碑亭都在述说着这位皇帝的故事。园林,或许是苏州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营造山林野趣,修筑亭台楼阁,这是一片褪却铅华的精神家园,与儒家的“隐逸主张”相同。这里拥有恬美惬意的生活,难怪乾隆也“乐不思蜀”。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行走在苏州的大地上,看一户户依水傍河的人家点亮盏盏红灯笼,那情,那景,让人入画。他们享受着静谧舒适的生活,临水而居,闲刺苏绣,细品色香味俱佳的绵软美食,一条条穿梭在水路上的乌篷船载着柔美的吴侬软语缓缓划过,时不时河面就会飘荡起评弹天籁般的韵律:“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城里有园林,城外有水乡,哎呀,苏州好风光,好呀好风光……”
苏州,一帘烟雨似前生,不管时空如何变幻,总有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少女走过雨巷,站在枫桥头,浅笑盈盈,倾泻万般风情。如果世上真的有天堂,我想一定是柔美的苏州那个模样:烟雨江南,梦里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