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冬去春来,父亲节又要到了。去年的此时,当我拿起笔写下“第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时,再也没能写下去。今天,我又如何来续写好这篇文章呢?
2014年的12月29日晚10:00,将父亲从医院接回家的半小时后,像是有感知,仙逝了!按照传统的说法,叫“正寝”。守灵3天,也正好是我们兄弟姐妹5人年终手头工作刚刚忙完,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子孙几乎都在身边。我至今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没有把父亲一向很疼爱的外孙女——我的女儿接回来见上一面,送上最后一程!当31日下午先生把女儿从学校接回来时,女儿是一路哭到家的。
父亲有兄弟姐妹4人,他排行老三,他总是自嘲自己是长得最丑的一个。因受1949年跟随部队从南京撤往台湾的舅公的影响,父亲到34岁才跟母亲结的婚,他曾经自诩为当年府城的“四大金刚”(不结婚的王老五)之一,在那个年代这个年龄初婚是极少的,害得我在早期填写个人档案时矛盾百出(因担心别人问为什么父亲比母亲大15岁,因此简历上父亲的年龄是越填越小)。
父亲爱家、爱孩子。听母亲说,她跟父亲结婚56年,两人从来没有顶过嘴、红过脸。我们家是典型的“慈父严母”家庭,在那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母亲一口气生了我们5人,因相差1-2岁,打架是家常便饭,我们每人都挨过母亲的棍棒,而且经常是木条打断了再拿条新的接着打。
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而且最疼我。每次他出差回来,总会牵着我的小手,带我去茶楼铺喝茶,每回我都会得到一根我最喜欢的油条(牛舌稣),而哥哥姐姐们要追上来求我才能咬上一口。
父亲很孝顺。奶奶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记得小时候,过年或过节才会杀鸡祭祖,鸡肝和带瘦肉的肋骨必定是留给奶奶的。从小我们兄弟姐妹几人都很自觉:好东西一定留给奶奶。我一直很向往鸡肝,奶奶吃的一定是好东西。等到家里条件好了,我能够直接第一个下筷子时,夹起的是鸡肝,很享受地一口咬下去,又粉又涩还有点苦,哦,原来是奶奶没牙,只能吃鸡肝,补充点营养,让我羡慕妒忌怀念了十几年。
父亲很善良。因他妹妹嫁的第一任丈夫是国民党军官,战败死了,留下一个2岁的女儿,尚未成家的父亲不顾世俗眼光,毅然抱养了她。在计划经济购物都凭票的年代,到了年终,父亲都会把全家人从牙缝里挤下的粮票,接济给嫁到澄迈乡下的小姑。
然而父亲做了一件让我很不解的事情。上世纪80年代,借着改革的东风,我家经济条件已很不错。有一次,小姑突然从乡下上来,让父亲借4000元给她小儿子置办彩礼,等办完喜酒收完礼金后就还上。当时父亲一口拒绝了,小姑是很伤心的回去的。我很好奇,父亲说:“救急不救穷。不能培养孩子的依赖性,孩子长大了结婚,就要有担当,让老母亲坐几十公里的车来借钱,这样的孩子没出息,惯不得。”而那时候,父亲所在的工厂正处于改制阶段,工人的工资有时不能按时发放,父亲却是经常拿家里的货款给厂长先垫发工资。他常说:我们比那些工友好过,很多家庭就等这工资开锅啊。这事老厂长感念了父亲很多年。2004年父亲中风卧床后,已退休的老厂长专门来看望父亲,向他竖起大拇指!
父亲很本分、很诚实。上世纪80年代,学校很少有给学生发作业本,很多人就把单位的信签纸拿回家给孩子当草稿用,也拿到学校去,这是当时的习惯和常态,也算是一种炫耀。当我开口向父亲提出来时,一向宠爱我的父亲发火了:“不可以,那是公家的东西,不能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分都不能沾。”父亲的言传身教和以身作则,教会了我做人的底线和原则。当时我把这事写在我的暑假作业上,还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上读了,老师说写作文就是要贴近生活。
2004年父亲再次中风后全瘫了。渐渐地,妻子孩子都认不得了。母亲整整照顾了10年,很辛苦,但她无怨无悔。看着父亲遭罪,我们很难过。姐姐说:父亲是放不下母亲!父亲走后,一老友对我说:你现在没有家了。是的,以前每到周末,我们兄弟姊妹都会携家带口回父母家吃饭。现在,父亲不在了,看母亲,只能到哥哥家去(因母亲害怕一个人住在祖屋)。记得那时年幼的女儿说过:“爸爸妈妈,以后我们一家人必须住在一起,免得周末我拿着苹果跑来跑去。”是啊,我现在连跑来跑去的机会都少了。
老舍在《我的母亲》中写道:“人,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在,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父亲走了,家就不完整了,就像插在瓶子里的花 ,没有了根,心无处安。
父母在,没事时,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