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南面有座长桥,桥的一端是水田村落,一端是大厦林立,林立的大厦便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沿着桥进入城市,再走600米光景,弯进右边一个普通的巷子里,就能避开都市的繁华;再沿着巷子走百来米,便看到一个小小的饭店。店面才十几平方米,墙壁简单简洁到只有白色,连门都是铁卷的。此时午餐时间,小店坐满了顾客,还有客人陆续进来,饭店的小夫妻便把一张干净的小方桌搬到里间的小院落里安放好。这片地方原来是城中村,院子还保持着农家的式样,果树成荫,舒适悦目。
客人多了,身边依然贴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年轻妈妈觉得对客人招待得不够礼貌,便对小孩不满地瞪几眼,还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拧几下。可孩子就是贴着妈妈,不肯好好地到一边玩他的小车,在妈妈身边磕磕绊绊地走来走去。
这时,院子的小角门闪进了一位老奶奶,她远远就向小孩喊一声:“星仔,去跟波哥吃菠萝蜜去。”小孩立时蹦过来,笑眯眯的扑到老奶奶的怀里;妈妈回头一望,也笑眯眯的,老奶奶也笑眯眯的拉着小孩走了。
老奶奶不是星仔的亲奶奶,是隔壁波哥的亲奶奶。这样时不时来帮点小忙的老奶奶,在这个小小的城中村里,有几位。她们觉得年轻的夫妻俩带着小孩开饭店,实在是不容易,渐渐都把这一家子当成了村里的亲人,私下里把帮他们看小孩当成了自己的义务。小夫妻人老老实实,小本生意货真价实,南来北往的小商贾或本地的平头百姓,每顿花五元便可以打发日子;当然也可以无限消费,可解馋的本地鸡,就养在院子的旮旯里,现宰,味道极其鲜美。五年前,新婚小夫妻畏畏缩缩的来租这里开店,这里的人并不见外,他们便安心地让小孩在这里到处玩耍;他们现在与这个村子里的人已经相当熟悉,平时都是叔伯婶嫂相称,同辈的称兄道弟呼姐喊妹。
小夫妻是农村人,家乡来自桥的那一端,但不是近端,跨过桥,还要坐把个钟头的客车。究竟在哪里,老奶奶们不知道,年轻人就很清楚。
看到小夫妻的工作配合得这样默契——男的负责进货掌厨,女的负责上菜收拾洗刷——老奶奶们都认为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才不是呢,”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丈夫插嘴道,“到外面打工,看对眼了,便走在一起。”他木纳认真的样子,惹得老奶奶们大笑不已。
在夏日的傍晚,小夫妻终于可以撇开白天的琐碎繁忙,在院子里爽爽快快地摆一张小桌,沏好茶,排放好瓜子水果——便为村民们创设一个可海阔天空的天地了。黄皮果的叶子摇曳着,幽静的院子里总充满着欢快的空气,有着百米外的灯火辉煌处所不能企及的温馨甜蜜。
入夜了,小夫妻便会把抽屉的钱——今天的进款——倒在床上,看看收入有多少。他们清点着,很认真的清点着,大的有百圆额,小的一元甚至五角;钱,都清清楚楚归类,整整齐齐叠好,把该寄给老人的放到一边,回头看看孩子睡得也甜,小夫妻便满意的笑了……
时光慢慢流淌,转眼就是秋天。
巷子里,秋风凉爽的吹着,想着是收获的季节,在乘凉的几位老奶奶很是心满意足。一个瘦削的身影走在夕阳里,渐渐的靠近过来,见了人也不打招呼,两眼只滴溜溜的瞅着小饭店,似乎很不服气紧闭的店门,久久不肯离开。
“又想来蹭便宜饭吃啦,懒三?”一位老奶奶实在忍不住,就开口了。“懒三”很懒,家里排行第三。
被称“懒三”的,涨红了脸,不敢正视奶奶们,望着关闭的店门,喃喃的道:“飞哥呢,飞哥今天怎么不做事?”
“飞哥做着事呢,而且做大事啦!哪像你,整天好吃懒做,东游西荡。”
“懒三”更诧异了,望了望奶奶们。
“瞧,那便是他开的大酒店。” 顺着手势,“懒三”看到斜对面桥头处的一栋大厦,彩带飘扬,正是一间大酒店开张不久。
“懒三”呆呆的望着大酒店,似乎羡慕,也似乎无动于衷,不久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的身影在巷子里摇摇晃晃,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细小,最终消失在转角,几位奶奶无语地摇了摇头。
她们很快收回目光,望着飞哥新开的酒楼,欣喜着;似乎飞哥的成功,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因为她们的神态,也有一份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