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生活在一个离镇上还有十里路的村子里,虽然路途不是很遥远,但每次去镇上都要翻过好几道梁子。为此,如果不是置办紧要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前往的。
像理发这种无足轻重的事,父亲更是不允许大费周折跑到镇上,因为这样会耽搁家里的活计。在父亲眼里,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头发长了,父亲就翻出母亲平时裁剪布料的剪刀,然后笨拙地东一撮西一撮把我头发剪短,省事又省钱。父亲的手艺还真是一般,剪完后七长八短的,出去串门,小伙伴都嘲笑我,我也开始嫌弃父亲的手艺,不肯再让父亲帮我理发。
无奈之下,父亲带我到村里的一个大伯家,大伯是村里名副其实的理发师,他到学校给学生理发,到各单位给干部理发,碰上赶集,他还挎着浅蓝色的帆布包到集市上,帮十里八村的人理发。大伯理发的技术娴熟,为人又和蔼可亲,村里上门找他理发的人络绎不绝。他也不是完全靠理发谋生,平时要下地干活,遇上农忙时节,深更半夜才牵着牛,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回家,然后要等他喝完酒,吃完饭,抽根烟,才不紧不慢地摆出理发工具,梳子、刮胡刀、推剪、海绵,一应俱全。他理发就是讲究,清洗头发,穿上罩衣,修整头发,修边幅,井井有序。三下五除二,弄出漂亮的发型,我很满意,从此不受冷嘲热讽。
父亲给他钱,他总是推搡不肯收。他说,乡里乡亲的,这不过是一根烟的功夫,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所以我一直在大伯那免费蹭理,对他的敬佩也油然而生。
后来道路通了,去镇上方便起来,陆陆续续的货车、拖拉机、三轮车出入村里,要理发,我就撒腿跑到镇上的理发店里,从此结束了在村里蹭理的日子。
时隔多年,那天我开车回家,正好遇上大伯从镇上赶回村里,我让他搭了顺风车,一路上我们边走边唠,那一幕幕往事又都重现,剃须刀嚓嚓声又在耳畔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