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徜徉在故乡的小镇,循着儿时记忆,我去找小巷深处的理发店。
熟悉的地址与店面,只是招牌变成了“阿正发屋”,门却关着。我问隔壁,理发的老郑怎么不在?对方颇感惊讶地回答:“老郑五年前就过世了。如今这个店铺是他的儿子打理。”
忽然想起,读书、工作让我离开小镇20多年,年少的记忆,也早已物是人非。忘不了孩童时喜欢让镇上的老郑给我理发,因为他一口外地话讲的故事能让我入迷。母亲常说,你这个平素那么好动的孩子到了老郑这里,忽然就肯静静地坐着,听凭他的摆布了,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
隔壁店主告诉我,阿正就是老郑的儿子郑正。我头脑中依稀有了印象:当年我来理发时,地上常光腚跑着的便是老郑的独子。因为是外地人,仅靠手艺糊口,老郑近40岁才娶到媳妇。
“那他怎么不营业呢?”
“今天是星期一,每逢周一下午是阿正做义工的日子。怎么,你不知道?”
我颇感好奇,接着问:“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做义工吗?”
“喏,医院或者敬老院。”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远处的高楼。
医院还在当年的地方,只不过新添了几幢高楼;敬老院则是原来的中学旧址。我决定去看看。
走进医院一问,马上有人指着三楼的骨科病房说,阿正就在那边。
个子不高的他,三十岁不到,面带微笑,与病床上的老汉寒暄着,手中一刻也没停下。医院中本来人就多,阿正自然不会注意到我。
由于长期卧床,老汉的头发结了块。
“你和你爹一样热心肠,我们享了你的福啊。”病床上的老汉说。
“老人家快别这么说。这么多年,是镇上的人一直在帮我们这外乡人才对呢。那年要不是大家帮忙,我爹的棺材都抬不出门啊。”阿正回答说。
不一会儿,阿正又去了别的病房,手脚熟练的他,走到哪里都是满脸的笑容,所到之处便是满屋子的笑声。
第四个病人,是一位失明的老婆婆。她一只腿上着夹板,勉强靠着病床的支架坐起,让阿正给她理发。剪刀下去,咔嚓有声,再一梳理,立刻显得整齐起来。
“我们运气真好,躺在病床上有人给理发,还不要钱。小伙子,真得谢谢你。”
“是你们与病痛斗争的坚强感动了我。能经常见到你们,我很快乐,一个人的快乐和金钱可没有半毛钱关系哦。”
“我看行了,不必那么仔细的,我又看不见。”
“老人家,这个不能马虎的,你不看见我看见。”
“你不看见我看见”,说得多好。我忽然觉得,多少年来,故乡的小镇之所以在我心头萦绕,是因为小镇充满着热爱生活的人们,他们心态平和,彼此释放着爱心,用真诚的磁场相互吸引,传播着满满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