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15:52
郑渔翁
老郑是渔民，以捕鱼为生。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乡里组织渔业合作社，老郑一家上岸定居，成了我们的邻居，仍然捕鱼，因此我和邻居们都叫他郑渔翁。
郑渔翁的捕鱼工具扳罾是自制的，竹结构，罾网是边长三四米的正方形，网的四个角绑在有弧度的十字形竹竿上，中间坠上重砣方便使其沉入水底，几根较长的毛竹呈三角形固定在支架上，顶端连接十字形竹竿和罾网。扳罾立在河沿上，运用杠杆原理，撬动末端使罾网进入水底或离开水面，网中的鱼是郑渔翁的收获。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上小学，放学后常顺路去看郑渔翁捕鱼。郑渔翁是有经验的渔民，他把扳罾架设在石浮桥南边，大运河从北向南通过平政桥进入镇江市区，过石浮桥后运河便改为由西向东流淌，水里的鱼因河水变换方向而徘徊，因此把扳罾架设在运河的弯道处，容易捕到鱼。
扳罾捕鱼实际是“守株待鱼”，长江涨潮，江水滔滔不绝流入运河，长江落潮，河水源源不断回归长江，这是捕鱼的两个好时辰。郑渔翁很有经验，“我看水流动就能判断有鱼没有鱼，有鱼就下网，鱼进网就扳罾起网”。每年春季是郑渔翁最忙也是收获最多的时候。进入冬季，鱼就少了，郑渔翁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隔三岔五才去架网捕鱼。扳罾捕鱼，大鱼小鱼都一起拉进网，郑渔翁只要大鱼，把小鱼又放进河里，“决不能灭绝式捕鱼”，郑渔翁坚持着捕鱼潜规则。
1957年春末夏初的一天傍晚，一群放学的小学生在郑渔翁的扳罾附近玩耍。忽然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不慎掉到河里，他在水里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同学们惊慌失措。郑渔翁一见，果断跃入河中，挽救了小朋友的生命。事后小孩的家长要酬谢郑渔翁，郑渔翁谢绝了，“生活都不富裕，举手之劳，不要破费”。同年的秋末冬初，市里拆石浮桥建京口闸，从此城区运河断航，河里的鱼也日益减少。郑渔翁也曾到长江边等处立扳罾捕鱼，但效果不佳，只得边打零工边捕鱼，艰难度日。
1967年郑渔翁的儿子中学毕业后上山下乡，郑渔翁因为没有工作，便全家响应号召放到谏壁，从事农业生产的同时继续捕鱼。我的母亲有眼疾，白内障手术后医生提示鲫鱼汤有利视力复明。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死鱼都凭票计划供应，活鱼更是奢侈品。我想起了郑渔翁，便沿谏壁段运河寻找。我在离辛丰镇不远处见到了郑渔翁高耸的扳罾，说明来意，郑渔翁平价卖给我活鲫鱼，鲜美的鱼汤滋养了母亲的身体，也温暖了我的心。
1977年恢复高考，郑渔翁的儿子考取了大学，郑渔翁加倍捕鱼支持儿子上学。他的儿子毕业后工作体面，很孝顺地颐养郑渔翁，将他从乡下搬迁回城。
2017年我去南京，顺便看望郑渔翁。今年初秋郑渔翁到镇江访亲探友，我们又专程见面并回忆往事。郑渔翁不胖不瘦，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我衷心地希望他能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