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的周日一早,7:30,门铃响起。哈,回老家休息半个月的钟点工小杨准时回来了。她进门就拿出一包女儿结婚的喜糖,满脸是喜悦感。
我搬来这个小区已经第十二个年头了。刚来时经物业的介绍,小杨成了我家的钟点工,一直做到现在。她原是皖南山区的茶农,手脚麻利,干活细致,手里还握有一串雇主交给她的房门钥匙,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她在我家每周做两次,要想再多做些,也排不出“档期”了。我的夫人退休后曾在上海老年大学烹饪班学习,有时把一些上海菜的做法告诉她,小杨有悟性,很快学会了。这些年来,一家新加坡公司和宝岛台湾来沪工作的员工都聘请她去做饭。她不但做清洁,又会买菜做饭,也很受上海一些既有老又有小的家庭欢迎。
她丈夫小方原是村里的生产队长,看到老婆在上海干得不错,也来了,在我们小区当保洁员。由于工作认真负责,现在已成了物业保洁工的领班。平时小杨言语中一口一句“我家小方”,看来夫妻俩是很恩爱的。他们在附近租了一间7平方米简屋,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夏天高温时,热得整夜睡不着。后因房子拆迁,改租了一间稍好点的九平方米的石库门底楼,多放了一台雇主送的旧冰箱,每月租费也得花九百。但她说,我们也像上海人那样装上空调,遇到高温严寒就不怕了。
在上海的十几年来,小杨的生活有苦有乐。每天早出晚归干活十多小时,365天风里雨里“连着转”,家里所有的里外事都由丈夫来张罗。辛勤的劳动,也为家里积赚了一些钱。现在,她每月的收入有一万多了。前些年,他们在县城先后购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小杨夫妇俩自己住,两室一厅的全装修电梯房;另一套是为儿子买的,大一些,这些都要夫妇俩的收入来还贷。今年春节,女儿结婚,婆家在不远的一个县城。小杨夫妇已经好几年未回家过年了,今年女儿结婚是一定要回去的。丈夫小方年前就请假去自己的新房购物、打理,他在网上订购了双开门冰箱、大屏幕液晶彩电等,还添置了崭新的家具、沙发,不逊色于一般的上海人。春节,亲朋好友一批接一批赶来道喜,做场面的,就是那套新房。“春节忙死了,什么地方都没有走,连老家也没空回,每天接待亲友,买菜做饭”。我们问,你现在烧的是上海的菜,他们都喜欢吃吗?小杨说,“嗯,他们都说我烧的菜好吃,特别是虾。但安徽人口味重,我们在上海生活久了,口味也变淡了,儿子说我现在烧的菜盐放得少了些。其实上海人都喜欢清淡的菜肴。我对他们说,吃得淡一些,有利于健康呀!”
在上海打工,眼界也不一样了。小杨说,他们那里的小区规模很大,高楼林立,绿化也不错,但环境卫生搞得不如上海。丈夫小方有时看不下去了,只好去打“投诉”电话。看到自家楼道、电梯不干净,小方便重操起上海“保洁”的活儿来,乐此不疲。说到春节的开销,小杨说,“在上海积蓄的钱,回老家就花啊”。她目睹乘大巴一同回安徽的老乡,在上海买了新鲜的蔬菜和鱼虾带回老家。起初还想不明白,回家后才知道,当地有些菜和水果价格比上海还贵。“春运大军”中竟然有这样的“逆袭”,我不深入其中,很难想象。在上海,他们学会“消费未来的钱”,学会移动互联网操作,加入了股市“散户大军”,最近在老家还购买了一间商铺,学着“投资理财”哩。
上海这个移民城市,越来越变得五湖四海了。“上海人”的概念中有相当比例是像小杨那样的“新上海人”。他们在上海的拼搏、生存,留下了很多“走向小康”的平凡故事。我想,随着城市现代化、老龄化的进展,我们越来越需要来自广袤农村的那些保姆、钟点工和其他务工者,他(她)们的身影也与我们的社区紧密融合。同时,这些务工者在上海,也寻觅到不少适合自己的工作机会,在辛劳中使自己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