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电影。我所在的公社成立了一个放影队,专门下乡巡回放映,农村里还没拉上电,演电影要发电,因而带的工具就多了,发电机、长长的电缆线、宽银幕、窄银幕、电影机、大喇叭、影片等用具要装好几箱子呢!
那时候,农村里条件相当差,最先进的运输工具是架子车,但村与村之间的路有的连架子车也不好行走,放影工具就靠人背着一个村往一个村送。每当我看到或听到电影机送到我们村了,我就高兴得跳起来,全村的人也乐不可支,包括平日搞生产抓得紧的生产队长也就不安心了,催社员们好好干,今晚咱村放电影,说下午早点收工早吃晚饭看电影,社员就鼓足了劲,加油干,天没黑队长就放工了。
晚饭后,村子里就没有平常安静了!村子里沸腾了,孩子们兴奋得满街吆喝,今晚演电影喽!这一喊,大人娃娃的心都飞到村头靠近一陡坡的一个打麦场上了,打麦场是演电影的老地方,关键场边与坡的接连处全是高大的白杨树,有两棵树的中间挂银幕不宽不窄太合适不过了,眼尖的电影队长瞅准后,每次来我们村演电影,一块白色的、四周用棕色的小凡布镶着边的银幕端端正正、不高不低挂在两棵树的中间。
每次银幕还没有挂上、放映机还没有支好,村里一群和我一样大的娃娃等不住了,就跑到打麦场里等候,天麻影子下来了,放影员就把演电影的一切准备好了,发电机叭叭叭一响,放影场里立马亮起了灯,照得半个村子通明通明,电影场上的人们都惊喜地露出了笑脸。这时大喇叭也响了,放一阵流行歌曲什么的,村里人就扶老携幼往电影场里一帮又一帮涌,手里拿着大小不一的小板凳。一些老成人进场后,坐在银幕前面了,周围村庄来的多半是年轻人,老汉娃娃没多几个,由于路较远,没有带坐的,进场选择个地方站着,翘首期盼看演啥电影。
放影员抬头观察了又观察,看见来的人够多了,就把灯光打在银幕上面,喧哗吵闹的电影场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目光都盯在银幕上,急于看今晚演啥电影,老片子还是新片子。不过,演啥电影也达不到每个人的满意:年轻人爱看爱情故事片、老成人爱看戏剧片、娃娃们爱看战斗片。当银幕上醒目的影片名一出现,要是没看过的新片,全场掌声雷动,要是演过的老片子,属于那一种类型,那一种人就喜欢,那一种人才鼓起了掌。
新片子一卷儿接一卷儿很正常地往下演,直到银幕上出现大大的“完”字。放老片子可急人了,有时演得最精彩的时候,片子刺刺啦啦一响,片子断了,断了就接,在接片子的当儿,支书就凑到放影机跟前,清了清嗓子,嘴对着扩音器,喂、喂两声,各位村民请注意了,在不影响大家看电影的同时,我给大家说两句,看电影是次要的,关顾门户是主要的,谨防有浑水摸鱼的人,不要认为锁了门,就万事大吉了,凡锁门的户回家看看,支书还想说些村里的事儿,一些小青年叽叽喳喳吵起来了,支书一看片子接好了,就不再说话了,让放映员继续放电影。
电影一幕幕演着,里面的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在一定的场合中一一出现在观众面前,当看到一些叛徒,电影场里就咒骂声不断,特别是有日本鬼子惨害中国人民的情景,好多人都咬紧牙关,拳头捏得紧紧,对着银幕砸去……有的人气愤难忍,有人解释说,银幕上你看到的是演员,不是真正的日本人,打也无用,那些人才气消了,一阵哄笑而心情平静下来了。
那时候演电影确实可热闹了,演到那里,那里人山人海,电影场四周的路上观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路欢心笑语。因为只有看电影才能了解外面的世界,才能看到新生事物。那时农村里没有电视、电脑、手机这些信息工具,所以看电影是农村人的一大爱好和快乐。一些年轻小伙不怕路途遥远,就跑到十里之外的村看电影去了,在没有月亮、天阴、漆黑的夜晚,就准备一小捆胡麻杆、或掰了玉米粒的棒,上面浇点煤油,棒中别个粗点的铁丝拿上,遇到路难走的地方或过河照明。
如今演露天电影可方便多了,乡村公路处处硬化了,实现村村通,不用人背放影机,用面包车拉着演电影的设备,不用发电机了,使用照明电,随便在一些比较宽展的农户门前就能演,关键看电影的人少得多了,外出打工的人太多,村里剩下的是留守老人、留守儿童,和一些留守妇女,在家的一些年轻人看电视、玩手机了。即使电影进村了,都懒得去看。
唯有村委会一班人可认真了,电影每次进村他们坐在一快儿聚精会神地看着,因为现在演的电影多半是农业方面的事情,讲的科学种田经验、致富信息、介绍的是一些地方脱贫致富的先进经验。他们细细看了以后,第二天在村部大喇叭里把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又细细传授给村民们了,让村民们知道如今政府派人演电影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