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关中平原那个地方,家家户户的都养这个牲畜,一方面是耕作农田的需要,犁地、抹地、施肥、播种,都少不了这个东西。一方面,一个家里如果有一头母牛,每年能下个牛崽,还能有不少的收入,有时候家里有牲畜、有劳动力,还可以帮没有牲畜家里的做做农活,赚几个零花钱。
养牲畜也是挺费人,每天要喂三次,有时候晚上还要起来给是牲畜添料,老人常说:马无夜草不肥。尤其是第二天如果要牲畜要上地干活,还要给牲畜添加硬料,就是喂一些玉米、或者豌豆,饲料里边麸子也要多加一些的。而作为日常的饲料,用小麦秆、玉米杆铡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就是最常用的饲料了。没有分田到户以前,牲畜较多,村里边每年都有几个人经常的铡草。负责送料进铡刀的也是门技术活,明晃晃的铡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可以把很粗的一捆小麦秆齐刷刷的铡断,而进料的人手就在铡刀的边上,要用很大的力气把一捆的麦秆紧紧捆住,还要往铡刀里边送,看着心里都瘆得慌。这个需要勇气和胆量、还要有技术的。就像我们现在家里切韭菜的样子,但是这个小麦秆很硬、又有粗的一捆。
打我记事的时候,我们村就有这么一个师傅,他的胡子有一扎长,又不是很浓密的那种,稀稀拉拉的,经常沾着鼻泣,红扑扑的脸,戴着个油光发亮的、半边耷拉着的军帽,口里边经常衔着个烟袋。说话嗓门极大。村里人说起的事情也挺传奇的,当过兵,死里逃生,胆子比较的大,有一次和老婆吵架的时候一个菜刀就飞向老婆,小时候,我们就想,谁和他吵架的时候会不会有个菜刀飞过来。他还给村里去世的看墓穴,我们小孩子见到他都吓得要跑的,要是那个小孩夜里哭闹着,大人们就说“张(贵)鬼来了来了”,小孩就不哭闹了。
我见过他铡草,我自己还按铡刀,他递草入铡刀。他把后边给他葎草的人递过来的一把把麦秆有节奏的加上去,用一个腿压着,这个腿上缠着一个很厚的麻袋片,两个手紧紧的握住一大捆麦秆,再一点点的放在铡刀下边,铡草的人用力的把铡刀按下去,我按铡刀的手,总有意无意的把铡刀往距离他远的一边偏一点,但因为铡刀的头上有一段固定在铡槽里边,是不可以随便移动的。很多时候,他一边铡草,还一边吧嗒吧嗒抽那个烟袋,现在想想也挺危险的,都是干柴,看着烟杆上的火,居然多少年过去了,也没有发生过火灾。
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已经渐渐地有了铡草机,速度快了许多,几个小时就顶的上家里让张贵来铡几天的草料,但铡草机都是到一个村里就要挨着铡几家的草,人家才肯来,费用还比村里然让张贵来铡草的贵。有些人家为了省几个钱、或者临时凑不到铡草机来村里的时候,还是让张贵来铡,反正家里人也是空的,没有什么事情做,就自己的力气省了也白省,还不如用掉。所以张贵的生意明显没有以前的好了,他自己也知道迟早不会再有人请他铡草……
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家里劳力多,父亲以前在现场上班,承包了村里的一些地,他家有两头牛的,经常要请张贵给他们家铡草。一般年前的时候,也是最空闲的时候,都要请张贵来铡草,铡成的草堆满一个大屋子,年后忙起来就没有时间的,要给牲畜准备好饲料。那年年前他们请去铡草,后来事情发生了,他们经常的抱怨,他妈的,天意如此,原来他们是让人捎话给铡草机师傅的,让机器来铡草的,但人家没有时间就没有来,他们就请了张贵来,但怎么会把张贵的手指头铡掉一个,他们实在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情。
冬日的太阳,懒洋洋的照着,村里有些的打工的早一点的也回来,躲在南墙根吹着在南方打工的见闻,刚回来时候发的好烟也没有了,换成了金丝猴,也算比长一辈的大烟袋好。主家的老二有的是力气,干起活来真是一个顶两个,说起说好了媳妇,年后准备趁着热闹把婚事办了,年前把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了,给牲畜的饲料也要准备好的。趁着大好的天气,把麦垛掀了防雨的顶,一个上午就铡了小山一样的一堆草,我们那里是两顿饭的,一般早上10点多一餐,下午两三点一餐,下午吃饭的时候,吹着牛,趁着高兴,主家拿来了一瓶杜康酒,二小子和张贵一人喝了一大杯。下午干活就有劲头了,可以多铡一点草。
冬日天短,4点多的时候,主家的老二杀猪似的跑到家里,“奈了,奈了,快准备拖拉机,上镇上去”。原来也不知道这么的,张贵的一个手指被铡断了。几家人都匆匆的赶往镇上的医院,后来手指还是没有保住,那个时候也没有那个技术,他们赶到镇上的手,断的手指还在草堆了也找不到了。就在镇上止血、包扎。张贵住在医院不出来,就让医院给一点止血的和止痛的要,其他的也不让医生给开药说起太浪费钱,两家人为赔偿的事情弄得不可开交,还是大队的人出面,主家赔了张贵两千元钱后张贵就回来了。
在以后,张贵也不铡草了,也没有人请他去铡草了,花上几个钱,请铡草机,几个小时就完成任务了。
第二年,张贵的小女儿上了我们那儿的农技校,再后来毕业后在我们那里的农技站上班,过上了一般人羡慕的有月工资的生活,虽然出嫁了,但对张贵却极是孝顺的。其实他女儿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好地,我们那个时候要考上农机校,一个班级只有两三个的,村里说,张贵把赔偿的那两千元一份不少的送给了校长,也有的说,张贵的祖上那坟头方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