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月亮,又圆又亮,月亮太亮的时候,就看不到星星。
看不到星星的夜晚,墨色的天空显得更加寥落。
躺在地上的葫芦,嘴里噙着一根草,一根带着泥土气息的草,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上那又圆又大的月亮。
他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下,用拇指和食指在眼睛上比画出窄窄的一条缝,他发现,那么大的月亮还是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的眼睛里。
所以葫芦在心里有一个定论:世界上最大也最能包容一切的物体就是眼睛!
眼睛能眺望一望无际的草原,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能盛下高远辽阔的天空。
现在,葫芦的眼睛里就盛放着整个月空。
葫芦不叫葫芦,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他不爱说话,自打进了新兵连,由那个最活跃的瓶子给他起了个新名字:闷葫芦!当瓶子第一次喊这个新名字的时候,他愣愣地瞅着瓶子,明白了这是在叫他,便有些恼怒,狠狠地瞪了瓶子一眼,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但是叫久了,他也习惯了,有时候喊他的真名反而不习惯了,瓶子也许是嫌麻烦吧,不知从哪天起,从“闷葫芦”又改成了“葫芦”,这对于葫芦来说无所谓,反正就是叫他而已。
“瓶子”这个名字是葫芦起的,因为瓶子高高瘦瘦的身材像极了酒瓶子,葫芦一喊,他那细长的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
葫芦不喜欢瓶子,但是新兵集训后,他们竟然一起分到了炊事班,并且瓶子还成了他的班长。
瓶子让葫芦去喂猪。葫芦觉得这是瓶子在报复他,因为他给瓶子起了这个不中听的名字。
葫芦心里不喜欢喂猪这活儿,每天端着泔水对着猪“唠唠唠”地一顿呼唤,那些身上带着泥土和粪水的猪蜂拥而至,脑袋扎到食槽里,那种吃东西的声音和散发出来的气味,让葫芦能跑多远想跑多远。葫芦很后悔,后悔给瓶子起这么个外号,如果起个“将军”“王子”也行啊,哪像“瓶子”,是喝完酒就要被扔掉的垃圾,这是间接骂人呢。
葫芦越想越后悔,后悔的葫芦变得更加沉闷,没事的时候他就自己待着,自己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看着看着他就觉得一切事情其实很简单:天空都能装得下,何况这小小的“猪倌”!
把问题看简单后的葫芦给每头猪都起了名字:花花、大黑、小白、长嘴、大胖……猪不生气,对他都很亲热,只要他一出现,这些胖家伙“哼哼哼”地都跑到他面前,每头猪的眼睛里都有他的影子。
慢慢地,葫芦觉得这些猪也很可爱。
猪群在慢慢扩大,扩大到葫芦给后来的小家伙起名字都有点儿想不出新词了。
葫芦喜欢上了这些猪朋友,他给它们讲他的故事。故事里有葫芦的父母、有家乡,还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胖丫头。
猪“哼哼哼”地看着葫芦,好像在赞赏葫芦的故事。
快过年了,每个战友脸上都带着笑,只有葫芦似乎沉默。
一阵脚步声惊扰了正在走神儿的葫芦,他扭过头看到瓶子和几个战友向他走来。
瓶子拍了拍葫芦的肩膀,每个战友依次走到葫芦身边,有的拍他的屁股,有的给他当胸来一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葫芦也跟着拍回去。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和战友们脸上的笑融合在一起,感染了那些猪也跟着快乐地哼哼起来。
葫芦披着大红花站在台上,台下的掌声热烈,当首长把“三等功”的奖章戴在葫芦身上,葫芦的脸红得像天边的彩霞。
当问到他为什么能够毫无怨言地把养猪工作做得这么好?
葫芦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他望着台下熟悉或不熟悉的战友,憋了好久说了一句话:
喂猪也是有意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