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小画书,今天的孩子们即便知道,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因为在他们的生活里,有写不完的作业,有学不完的名目繁多的“副科”,即便有了一点点可怜的空余时间,他们也会沉迷于电子游戏,相比之下,小画书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微弱了。然而,对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小画书是我们童年时代的重要精神食粮和最爱,是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
我的父亲曾在一家大学宣传部工作。父亲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特别爱买书和看书。每月12号是父亲发工资的日子,也是我们兄妹三个最期盼的日子,因为这天下班,父亲不会急于回家,而是上新华书店购书。父亲每次购书,总不忘给我们兄妹三个一人买一本小画书。母亲对父亲如此“大手大脚”浪费钱很有意见,父亲总是笑笑,说别心疼那几个钱,多看书对孩子们有好处。
父亲说得一点没错,那小画书以图文并茂的形式,不仅吸引了我童稚的眼界,也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快乐时光。简洁素净的画面,引人入胜的情节,至今我还念念不忘。给我印象最深的几本小画书是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还有《刘胡兰》《烈火金刚》《杨家将》《岳飞传》等等。
虽说父亲每个月都会给我们买三本小画书,比起左右邻居家的孩子要好得多,但我还是觉着不过瘾。学校门口有一小画书摊,估计有七八十本小画书。那会儿只要口袋有钱,我就跑到小画书摊去看书。摆摊的是位老奶奶,个头不高,满头白发。她总是笑嘻嘻地一边接过分币,一边把我选中的小人书递过来。我拿到了书,就会坐在靠墙的条凳上,一页一页,专心地看。有时候看完了好几本,还想再看,却发现口袋没钱了,但只要和老奶奶说一声下次补上,她也会笑呵呵地答应。
一本好看的小画书,不仅文字引人入胜,更要有形象生动的画作魂。合上它,那些精美的图画即便是过了很久,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成为美的享受。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不少名画家为小画书画画是很常见的事。如刘继卣的《鸡毛信》、王叔晖的《杨门女将》、墨浪的《满江红》等连环画画家,都为小画书付出了辛勤的劳动。特别是《三国演义》的创作,集中了刘锡永、赵三岛、陈光镒、徐正平、刘旦宅、程十发等三十几位连环画高手和国画家,中国画大师贺天健先生还为每一册书写书名,每一册连环画上一方鲜红的形态各异的印章,皆出自篆刻家都如冰先生之手,正因如此,使得1957年版的60册《三国演义》连环画,成为无法逾越的丰碑之作。时至今日,《三国演义》已然成为收藏家手中的“稀世珍品”。
渐渐地,我们家的小画书越来越多,同学们都跑到我家借书看。那时候天天都在讲学雷锋做好事,我就想到在家门口也办个小画书摊,不收费,满足同学们看书的需要。我把这事和父亲一说,父亲不仅同意,而且又买回十多本小画书。小学三年级那年的暑假,我们家的小画书摊开张了。一大早,我和奶奶搬出凉床,弟弟和妹妹搬板凳和小竹椅,接着从家里把那只装着小画书和《儿童时代》杂志以及《中国少年报》的大木箱子拉出来,分类整整齐齐摆放在凉床上。一个暑假,我们家的小画书摊几乎天天“爆满”。
那时不仅小孩子爱看小画书,大人也爱看,就连伟人也爱看。1997年1月16日《北京日报》刊登了一篇通讯《伟人也看小人书》。说在1960年前后,毛泽东曾把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小人书《三国演义》放在写字台上,不时翻阅。有一天,卫士请他吃饭,他正靠在床上看这套小人书。卫士问:“主席,您还迷小人书啊?”毛泽东回答道:“小人书不简单呐,言简意赅。就那么几句话,多少大事多少人物就交代出来了,道理一目了然。”于是,他给卫士讲赤壁大战、夷陵之战,说孙刘联合一把火烧了曹操,烧出一个三国鼎立……不仅如此,在一次中央工作会议上,毛泽东说,去年有人给他一套小人书,是说《东周列国志》故事的,从此看小人书就“上瘾”了,一看就看了几百本。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如今真正意义上的“小画书”在书店里几乎看不到了,“小画书摊”也退出社会几十年了。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小画书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带给我们的是说不完的欢乐和喜悦,向我们打开了一扇扇面向社会、面向世界的窗口,尽管物质生活很清苦,但因有了小画书,童年的我们在精神上是很愉悦的。虽然还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是,对小画书的喜爱,完全来自我渴望了解世界的一种本能,对知识、对社会渴求了解的一种单纯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