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夏末,长征路上的红军取得了一个撼人心魄的胜利,它与一座桥相关。孩提时代的我,在知道这个故事后,忍不住泪流成河,从此,我心怀执念,很想去那座铭刻了胜利的桥上走一走。
一个盛夏,我以旅人的身份,走向了那座桥。桥的名字叫“泸定桥”,位于泸定县大渡河上,扼守川康要道,横跨三百多年。
早在那篇《飞夺泸定桥》的文章里,我便目睹了桥的“惊、险、奇、绝”:13根长超100米碗口粗的巨大铁链,固定在两岸桥台落井里,9根底链铺上木板做桥面,4根位于两侧做扶手。人一旦走上去,整座桥随之摇来晃去,像荡秋千一样,叫人无法立稳。
在崇尚英雄的孩提时代,飞夺泸定桥的22位勇士的高大形象,一直铭刻于心,伴随成长,从未曾灭,而塑造了英雄的泸定桥,更是在殷殷向往里,越来越具有诱惑。在迫不及待中,我的双脚终于踏在了泸定桥的西桥头。目光穿过色彩斑驳的木结构古堡大门,泸定桥的桥身便一览无余了,人流在上下左右摇晃。刹那间,我神情恍惚起来,耳边仿佛响起了隆隆的炮声,看见在呼啸的子弹间,一群穿着灰色军服,身背大刀的红军战士,正毫无畏惧地在被抽调木板的铁链上匍匐冲锋……
“太可怕了,都怪你,偏要叫人家上去,人家明明有恐高症的嘛!”突然,一道稍带颤抖的女声,跑进了耳廓,让我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抬眼一看,迎面走来的女孩,脸色苍白,在男友搀扶下,她双腿打颤,嘴里不停地抱怨着。“你哪里有恐高症嘛,明明是自己胆小。当年那些红军勇士冲向对岸时,铁链上可是没有铺木板,还要迎着对岸敌人密集的子弹扫射呢。”女孩身旁的男友,瘪嘴笑道。
听过男孩和女孩的对话,我情不自禁地自问会像女孩一样害怕吗?在仔细想想后,我想我是不会害怕的。
目光透过来来往往神情紧张的旅人,我看到泸定桥依旧在毫无规则地摇晃。那些走在桥上的人们,一个个步履维艰,在颤颤惊惊的表情里,张开双手,竭力保持身体平衡。更有几个女孩,蹲在桥中间的木板上,双手紧紧抓着旁边的铁链扶手,不敢迈步。我还未来得及对她们的胆怯心生不屑,一股劲风从大渡河狭长的河道吹了过来,让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凉浸浸的感觉。随着这股风一起来到的,还有轰隆隆的浪涛声。
这个季节,大渡河进入了丰水期。站在泸定桥上俯下头,目光透过桥面木板间的缝隙,落在了桥下的河面上。大渡河毫无阻拦的巨大水流,以千军万马之势,向桥的南侧冲去。由于水流速度极快,它们毫不犹豫地撞击在河底一些凸起的石头上,以及两岸的石头上,翻卷起了一米多高的大浪,声势惊人。
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肯定无所畏惧,但现在,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晕眩感,生怕从大渡河上吹来的强风,会把我吹落到泸定桥下。在心惊胆战中,我急忙伸手抓住一旁的铁链扶手,闭上眼睛,稳定有些慌乱的心神。
即便盛夏,在阳光灿烂的正午,被我紧握在手中的铁链扶手,依旧传来了有些浸骨的冰凉,让人的胆颤情不自禁地加剧,并真正明白诗语“大渡桥横铁索寒”所饱含的意思。
手握铁链扶手良久,我终于鼓足了勇气,睁开了眼睛。想到孩提时代那个关于泸定桥的胜利故事,想到我绵延了十数年的向往,或许,我应该早点来泸定桥。
脚下,泸定桥还在摇晃,还在颤动。目光扫过从身边走过的旅人异彩纷呈的表情,我的眼前再一次晃现出枪林弹雨中的22位勇士。侧头望了望泸定桥的上游峡口,再望向对岸的古堡大门,我松开了紧握在铁链扶手上的手,目光坚定地向西桥头走去。在那里,铭刻了胜利。我想,这胜利属于那22位红军勇士,更属于了不起的长征,或许,它也属于如我这样远道而来从上面颤抖身体走过的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