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围墙根处,有一丛不起眼的灌木,家里车常停那儿,我却从没注意过。有一次,女儿随手摘下一片叶子,举到鼻子前,欢快地说:“真香,有橘子味。”我仔细辨认,叶子卵圆形,边缘有细裂齿,齿缝有油点,这分明是花椒叶嘛。
眼下,正是新鲜花椒上市时。早市上、街道边,冷不防就能遇上。紫红色的花椒,一簇簇,一嘟噜,冒尖堆着,质朴的香气,直往人鼻里钻。
花椒特有的麻味极具穿透力,不仅与麻辣火锅琴瑟和鸣,还与白斩鸡携手共舞,最绝的当数粉蒸肉,尤其张大千餐桌上的粉蒸牛肉。张大千是四川人,口味重,偏爱麻辣和醇香,每一片牛肉中都藏满了花椒的麻,拿一块酥软的椒盐锅盔夹上麻辣鲜香的粉蒸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花椒的味道渗透到每一餐的每一道菜中。从鱼香肉丝到宫保鸡丁,从油焖大虾到清炖排骨,都少不了花椒的味道,更不用说那些靠花椒成味的连汤肉片、麻婆豆腐、麻辣粉等菜肴了。
欣忻笑口向西风,喷出元珠颗颗同。循一缕椒香,脚步迈向村南的山路。大雁衔来金色的阳光,草木渐黄,山沟野岭呈现一派暖色。花椒,是散落在山岭上的野孩子,挥着朱砂笔调皮地在荒野上乱跑,秋风越凉,跑得越欢,这儿涂一簇,那儿抹一团儿,染艳了山野。
记得,春上四五月,父母上山栽红薯苗。小憩的间隙,母亲总会掐点花椒树的嫩芽,到家洗净,用盐和香油凉拌一下,佐粥,能多吃一大碗。
弟弟时不时会肚疼,母亲说,是吃了脏东西,肚里有虫了,把花椒叶用面粉糊裹住入油锅稍炸,成花椒鱼儿,吃几次就不疼了。花椒鱼吃起来特香,以致我和弟弟嘴馋时,也会装作肚子疼,哄骗母亲给我们做着吃。
花椒的作用不单在食谱里,还充斥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夏天,在麦缸和米囤里放几小袋花椒,粮食不生虫。冬天,用花椒水洗腿、泡脚,浑身舒坦。母亲有牙疼的老毛病,每当发作起来,就取两三粒花椒放进嘴里嚼着。
据史料记载,花椒的正确位置并非餐桌,而是祭祀的供桌。古人认为香气是给神灵最好的礼物,而花椒香味独特。《楚辞》中有:“椒,香物,所以降神。”
花椒,从庙堂走到厨房,兀自安然兀自香,随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渺小或伟大,都活色生香地活着。人生最好的状态,莫过于此。跟花椒一样,随遇而安,活一季,香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