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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母亲上课

小草青青
发表于 2022-06-07 13:25

今晚我打了个电话回老家,问问母亲的腿疼好了些没有。接电话的父亲说,跟以前相比要好多了。我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才挂了电话。而挂了电话后,我却又想起了那天回老家时给母亲上课的情景。

“五一”放假的第二天上午,从省城来到我们县城的岳父母一家前脚刚走,我们一家后脚也就随后出了门。先坐一阵子车,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我的乡下老家。

这时已快近中午了。老远我们就看到了母亲,她正蹲在老家屋角的水塘边,洗那双沾满泥巴的胶靴。女儿接连喊了两声奶奶,可耳背的母亲都没听见。直到我们走到她的跟前,她才发现了我们的到来。

头发有点凌乱的母亲抬起头,笑着对我们说:你们回来了?我中饭还没烧,不晓得你们今天回来。

其实那天回老家,也是岳父母一家走后我们才临时起意的,主要还是为了给母亲送治腿疼的药。今年春上,母亲身上的老毛病肾结石与痛风竟然同时犯了。带母亲到县城医院看了几次,医生每次都开了不少的药。中西药结合,吃了一段时间,再去复查时发现肾结石病已经大有好转,只是痛风引发的膝关节疼痛还没有好。

实际上医生早就跟我说过了,他先得把肾结石治好,然后再专治腿疼。前一天我去了趟医院,找医生替母亲开了治腿疼的药。要说我这次不回老家也行,可以让在超市上班的姐姐把药带回去,之所以临时起意回趟老家,是因为这回医生开的药较多,吃起来较复杂,我怕经过姐姐一转述反而弄不清楚了。

我问母亲在哪儿把胶靴踩得那么脏,母亲说是在菜园里,还说在房前屋后拔了许多竹笋。我又问她腿是不是不疼了,她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又说这腿疼怎么就治不好。我又问她父亲到哪儿去了,她说钓鱼去了,清早就出门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和母亲的这些对话,是我在大声地重复几遍而母亲在啊啊地打岔之后才听懂了的状况下进行的。

我不禁又问她:助听器怎么不戴?我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她的耳朵。母亲听懂了,眉毛一皱,说:那天不买就好了,花了三千多块钱。那个东西戴着就像没戴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一天到晚干事,什么时候掉了都不晓得。

前不久有一次带母亲来县城医院检查的时候,顺便替耳背的她配了一只助听器,可她却总是不愿戴,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留着,怕戴着时弄丢了不知道。这让我想起了《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的奶奶,孙子给她从县城带回一小瓶止痛片,她总是留着不舍得吃,没事就拿出来一粒一粒地数。可母亲放着助听器不戴,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忙着烧中饭时,我准备给她打下手。不料她却让我在灶上掌勺,自己在灶下添柴,说是怕她烧的不合我们的口味。其实当年妻才嫁过门的时候,就说母亲烧的饭菜好吃,特别是猪大肠、猪蹄髈烧的可称一绝。没想到如今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厨艺了。

烧好中饭后,母亲叫我打个电话给父亲。谁知我一打电话,手机却在家里响了起来,原来父亲去钓鱼时没带手机。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母亲便叫我们先吃饭,说是别把女儿饿了。可我们在吃饭时,母亲自己却还不吃,又在忙着干其他事,喂鸡喂猫喂狗的。喊她先吃饭,可她总是说等一下。我都吃过饭了,母亲还没忙好。我硬是把她拉到饭桌边,让她吃饭。等母亲吃过饭后,我又叫她戴上助听器,然后我才拿出带回来的药,准备教她怎么吃药。

母亲在桌边坐下来后,我便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听好了,我现在开始给你上课,上一节健康课……

母亲戴了助听器,可我习惯了跟她大声说话,仍像平常跟她说话一样提高了嗓音,倒真似在课堂上给学生上课一般。从未上过学堂的母亲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但她知道儿子要跟她讲怎么吃药,也就坐着没动。

我继续说:医生讲了,你的肾结石病好得差不多了,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吧?现在开始专门给你治腿疼了。我讲话你听得见吧?

母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听得见,我戴了这个东西。

我从袋子里先拿出两种药,对母亲说:这两种药跟以前吃的药是一样的,你还记得怎么吃吧?

母亲拿过那两种药,看了看说:这种早晚各吃一粒,饭后吃;这种中午吃,一次吃两粒。

你记得怎么吃就行了,跟以前一样。我从袋子里拿出另三种药,接着说:这三种药是新开的,治腿疼的。你听好了。这一种是药膏子,涂在腿上的,哪里疼就涂哪里,一天涂两三次。

药膏子以前涂过的……

这种药膏子跟你以前涂的不一样,应该要好一些。你记得一天涂个两三遍就行了。另外两种是吃的。这种瓶装的,每天早上吃一粒。如果你吃了后感到身上痒,那就是过敏,就停了,不要再吃了……

啊?这个吃了还过敏?

可能会过敏。要是过敏,就不吃了。但我记得这种药,你以前好像吃过,不过敏。现在又说不定了。要是不过敏,你就继续吃,吃了一个星期后,再在晚上吃一粒,也就是早晚各吃一粒。听清楚了吧?还有这种药……

我刚跟母亲讲完了别嘌醇片的吃法后,正准备继续讲秋水仙碱片的吃法,不料正在这时父亲回来了。跟着他一道的还有在家度假的侄儿,原来两人同去钓鱼了。

听我“上课”的母亲坐不住了,跟侄儿说:你们还没吃中饭吧?菜在碗橱里……

我按住想要站起来的母亲,说:你在上课,不要动!他们自己会端饭,你不要管他们。等我讲完了你再说。这种盒装的药是中午吃一粒,但可能会有反应,呕吐或拉肚子……

啊?这药还能吃啊?

你马上就先吃一粒看看,如果呕吐或拉肚子,你就停掉不吃。哎,你不要注意力不集中,不要管他们,先要把药怎么吃搞清楚才行。

看到母亲在板凳上坐不住,老是朝父亲和侄儿望着,甚至想去帮他们盛饭,我突然想到了毕业班的那些学生们上课时那三心二意的样子。谁知母亲却说道:我晓得怎么吃了,这一种早上吃一粒,身上过敏就不吃,不过敏就一个星期后早晚各吃一粒;这一种中午吃一粒,要是呕吐、拉肚子就不吃。

我原以为这么多种药,母亲一下子弄不清楚怎么吃,要我反复讲才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记住了。这时在一旁的妻和侄儿都笑我道:真是当老师的,在课堂上给人上课上惯了!

今晚打电话回老家,得知母亲吃了几天药后,腿疼也大有好转,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再次回想起那天在老家给母亲上课时的情景,我不由得哑然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