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成了链接我和乡村的桥,母亲用她的一双手把一次次我迎回了家。
当年,一台上海牌缝纫机一口枣木箱子将母亲娶进张家的父亲,却没有给予母亲丰衣足食。母亲上要孝敬公公,下要对未出阁的两小姑子维系好关系。
母亲的手,在娘家纺线,蹬蹬木头钉制的架子机,不曾下田劳作,挑水浇菜。仰仗十里八村有名的木匠姥爷恩泽,一双手白皙纤细,做的一手女儿红。
嫁给父亲后,母亲不得不三更天起炕,先拧紧墙上座钟的钟摆,厨房内生火烧水,给公公端去洗脸水,烙了荷包蛋伺候老人喝了,再转身服侍父亲的洗漱,姑子吃饭。
母亲说那时家里除了一爿稻草笘的四间宅子,院落一块菜地,房后一亩苞米地便无其他家当。
生产队没解散,母亲跟着男人一起种地除草收割。夜里,月光皎洁,母亲借着月色,响起她的纺线机声,沙拉拉,像四月天的暖风,包含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苦涩与磨难是一所学校,母亲将尘世的一切交付于她的手。
小姑子先后嫁出去,母亲用一双手为她们针织了嫁妆,缝了两铺两盖被褥,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姑姑被嫂子的爱感动得泪水涟涟。
母亲的手在经过扁担,锄头,铁锨,镰刀等家什磨砺后,变得粗糙了,有了石头的硬度。小时候,去邻屯看电影、赶大集、赴酒局、听大鼓书,母亲总一边一个扯着我和弟弟的手,唯恐在人群中走散。
光阴荏苒,母亲的手从柔软细腻磨成世间的一柄刀,她要为日子修剪掉繁杂和忧愁,还亲情一片祥和的天空,她的手把对儿女的深情大爱盛在书包,种在一张张往返车票;藏在碗里,缝在身上,时时刻刻不肯让母爱丢失。
母亲的手不仅在大地上刺绣,更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绣出一个山清水秀的故乡,无论有多远的流浪,沿着母亲绘制的线路必会找到遍地生长乳名的村庄。
母亲的手是大矿山,每一根脉络都通往心灵的方向,褶子里蕴含着喂养我们一生的稻米,结着老茧的手掌那是一座神圣的山峰,需要儿女匍匐着用一辈子去朝拜。
年少时,母亲牵着我的手过马路,长大后,母亲啊!请把手给我,我有义务拉着您的手,陪您走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