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教堂了?
那是一个礼拜天。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我便步行二十多分钟,来到母亲的住处——前年,大哥去世后,我便把母亲从老家接到城里来了,在老挂车厂给母亲租了个底楼。
母亲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不愿和孩子们住在一起。之所以租这儿,一是离我家近,离二姐家也近;二是进出方便,不用爬上爬下;更重要的是左邻右舍,老人居多,相互有个照应,说起话儿来也方便,不寂寞。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我的礼拜天是属于母亲的:陪母亲聊聊天,看看电视,若是赶上二姐也休息,就约上二姐一起陪母亲逛逛街,购购物。
那天天气好,本想陪母亲到公园转转,散散心。可到了一看,关门儿了。一打听,才知道母亲和刚搬来的邻居——日照的一对儿信基督的老夫妻一起去教堂了。
我知道,母亲从不信神,也不信教。
庄稼人,盼的是风调雨顺。若赶上坏年头,久旱不雨,老家有一帮老太太,就会自发组织起来,每家每户收点儿钱,买上香纸,瓜果点心,祭奠一番,祈求苍天普降甘霖。每逢这时,份子钱母亲总是照例痛痛快快交的,但绝不参与祈祷,也不允许我去凑热闹,并会再三嘱咐我:“别信!”。
村里也有信天主的。他们也找过母亲,说天主是如何如何地神,并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劝母亲入教,母亲只是笑笑,并不搭话。有一天,一位教徒的父亲去世了,那教徒似乎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悲痛。母亲非常诧异,摇摇头,叹息道:“哎,这是信的哪门子教!”。
可是,不信神也不信教的母亲到教堂干什么去了?我不禁苦笑着嘟哝了一声:先到书店看会儿书再说,反正今天又没别的事。
待我从书店重新回到母亲的住处,已是十一点二十五分。一看,母亲还没回家。唉,还是到教堂找找看吧。
刚出挂车厂西门,向右一扭头,却见母亲一个人从北面蹒跚走来,嘴里面似乎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妈,你去教堂干什么去了?他们呢?”我小跑儿迎上去,搀住了母亲,埋怨道。母亲身体再硬朗,也毕竟已是八十七岁高龄的老人了,一个人回来,不放心。
“你大姨两口子去她闺女家了,我们刚分手。没干什么,就是闲得慌,去听听-----”母亲略显慌乱,但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学会了!学会了!不用去了,不用去了-----”母亲兴奋地轻声絮叨着。
学会什么了?我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问。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和朋友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了。走到挂车厂——酒店到家正好路过挂车厂,便想进去看看母亲睡着了没有。人老了,觉虽然少了,却睡得更早了。如果没别的事儿,母亲看完山东台六点五十的天气预报,泡泡脚,七点半左右就睡下了。
卧室的灯还亮着,母亲还没有睡。门是虚掩着的,待我轻轻地推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由得惊呆了:母亲穿着睡衣,面朝北,跪下双腿,匍匐在宽大的床上,垂着头,双手合十,我分明听得清母亲在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慈爱的主啊,求你怜悯我的孩子,赦免他一切的罪恶和亏欠,求你伸手医治他,求你在我们中间彰显你的大能与慈爱,愿你的福音在此得到荣耀,愿你荣耀你自己的圣名,我们等候在你的面前,全然向你仰望,哈利路亚,感谢赞美你。求恩祷告,奉主圣名。阿门。”。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两年前,我查出胆囊结石,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母亲知道后,却焦急地不得了,四处打听,给我找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方子。有一次,母亲悄悄告诉我:邻居日照的大姨说,如果每天晚上能向天主多祈祷几遍,天主会让所有的病都好起来的。
“妈-----”。看着灯下那满头银发的母亲,我叫了声妈,便哽住了,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让我们跪下身子,双手合十,一起祈祷吧!
“慈爱的主啊,求求你了,愿我们的母亲健康快乐!寿比南山!我们等候在你的面前,全然向你仰望,哈利路亚,感谢赞美你。求恩祷告,奉主圣名。阿门。”。
2019年3月6日于崔召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