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07:52
老爸
老爸是当兵的出身，我们从小就在规矩中长大，什么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啊、吃完饭碗里不许剩饭粒啊、来客人要主动问好、客人走了才可以上桌吃饭……不愧为军人出身，老爸教育孩子绝不含糊，小时候我们都怕他，挨了打有时也不知为啥。
姐弟中只有我胆子大，有时会据理力争，结果免不了又遭来一顿毒打，原因就是我不该和大人顶嘴，必须认错！我的脾气很犟，和老爸有一拼，我没错干嘛让我承认错误？你是老爸就可以雄霸天下啊？哼！就没错，大不了打死我！老爸一看我真有视死如归的精神，不愿意和我一般见识……就这样以后我偶尔犯点小毛病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也成了我在家里炫耀的资本。
其实老爸命很苦，他和老妈是邻居又是同学，听老妈说当年奶奶一口气生下五个姑姑才盼到老爸这个儿子。爷爷是山东人，重男轻女，终于有了儿子高兴得抱着不肯放下！本应该很受宠的老爸却很不幸，还不到一岁，生产队的马车受惊了，人高马大的爷爷怕牲口伤了人就拼命跑在车前面，企图拉住疯狂的马车，就这样马车从他身上碾过，爷爷就这样再也没起来……
爷爷去了，奶奶抱着不懂事的爸爸傻了眼，不知所措也没有泪水，只有我那五个小姑姑嚎啕大哭。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生产队只送来点粮食就算慰藉了爷爷的在天之灵。然而，祸不单行，苦难的日子还没有结束，村子里的孩子忽然都染上了传染病。由于没有什么有效的药物治疗，眼看着孩子一个个死在奶奶的怀里！没有哭泣流泪，奶奶抱着刚打蔫的老爸疯了似的往外跑，她要留住爷爷唯一的血脉。也许是老爸命不该绝，奶奶遇到了从村子路过的军医，他们给了奶奶一些药这才挽回了老爸和两个姑姑奄奄一息的性命。
就这样，奶奶带着三个不懂事的孩子艰苦度日。家里没有劳动力，三个孩子还那么小，奶奶无奈又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只要能让孩子们活下来有饭吃，奶奶觉得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爸爸小时候很淘气，老惹邻居来家里告状，不是去瓜地偷瓜就是给谁家的柴禾垛点着了……为此老爸没少挨打。后爷爷对爸爸更是严厉，每天让十来岁的爸爸去山上砍柴，一天不弄一垛就不许吃饭！奶奶为了维护自己儿子也没少挨打。老爸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就拼命地打柴，手上都是血泡，吃不饱穿不暖的他小小年纪就尝到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后来，村子里来征兵入伍，老爸不顾奶奶反对偷偷报了名。离开家那天，奶奶看着胸前带着大红花的儿子哭得一塌糊涂！老爸咬着牙离开了那个家，从此奶奶成了他唯一的牵挂。虽然远隔千里，只要有机会回来，老爸就会跑回来看奶奶，给奶奶买好吃的。
一晃儿，老爸复员分配，和青梅竹马的老妈结了婚。虽然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老爸却永远把奶奶放在第一位。那年月很穷，人们啥也吃不到，有一次老爸回家探亲带回来两大兜苹果，我们姐妹三个高兴得跑回家，却一个也没吃到，老爸把苹果都放在了奶奶那里。因为奶奶晚上咳嗽，老爸把削好皮的苹果放在奶奶身边，每晚都要看着奶奶睡着才肯回家。妈妈那时带着我们三个很苦，老爸不惦念老婆孩子，心里只有奶奶，多亏那时有姥姥在身边帮忙照看我们三个。
奶奶去世那天，村子里的人都来送行。老爸不让任何人帮忙，他就静静地坐在奶奶身旁，自己穿上了为奶奶准备的养老衣服，嘴里不停叨咕，也不知说着什么……原来，老爸是怕衣服又凉又硬奶奶穿了不舒服，才自己亲自穿上！看着老爸这样，村里的人都默默地流泪。奶奶穿上带着儿子体温的衣服去了，眼角虽有泪痕，嘴角却带着笑意……
时光飞逝，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老爸也老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逢年过节他都要亲自去给奶奶上坟，一去就是半天，谁都不可取代。我们都知道，老爸不仅仅是去上坟，更是去陪天堂里的奶奶唠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