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打来电话说:“妈病了,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我觉得你该知道。”我愣住了,内心顿时充满了愧疚。是啊,总是忙,总是以忙为借口,好久不曾回去看望母亲了,这下母亲病了,我必须毫无顾忌地放下一切回家去。
母亲很惊喜,一边埋怨小妹的多嘴多舌,一边乐颠颠地张罗着招待我这“贵客”,病倒像从来不曾有似的。母亲的话很多,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家里家外,大事小情,过去现在,一刻也不停,直到窗外灯火灿烂。
在家里住着,着实温馨舒适极多,到处都有妈妈的味道氤氲。晚上起来上厕所,一路顺畅,物品被母亲收拾得井井有条,毛巾就在手边,伸手可得;晚上起来喝水,温热的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在小桌子上了,有人早已经让它在这里随时待命。
第二天起来要走了,生病的母亲竟然执意要出门送我,要锁门时,她拿了钥匙,然后回屋搬出来一把高高的凳子放在门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凳子,费力地踩在凳子上,伸手把钥匙放在门上一个隐秘的小墙洞里,然后,再把凳子放进屋里,这才咔嚓一声锁了门。
看着母亲笨拙滑稽的动作,我感到好笑:“妈,什么时候钥匙放门上边了?不是一直放在门旁边的旮旯地儿吗?”母亲笑了:“早该告诉你的,可惜你没回来。放上边是方便你顺手就可以取啊!”可是,我方便了,母亲却异常不方便!我看着母亲,突然心里一动,眼前的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瘦小低矮,我站在她面前,竟然这么高大魁梧。母亲变小了变老了,我长大了长高了,而那藏钥匙的地方随着我的长高也在长高!
我忽然就找到了头天晚上温暖舒适的原因,原来,母亲摆放家里的物品,总是以我的方便为标准。小时候,我所用的物品从来都放在低处,冰箱里我爱吃的水果放在最下边,柜子里我的书放在最下边……卫生间里有一面小镜子,最初是在脸盆架子的边上,刚刚好可以照见我的脸,而如今,我忽然发现它依然可以照见我的脸。随着光阴的流逝,镜子在墙上变换着位置,永远照着我,而渐渐的,把母亲移出了镜子之外。
我的眼眶湿润了,母亲拍我的胳膊:“愣啥呢?走,下楼,走这边!”母亲顺手指的那一边,是楼梯的扶手,小时候是我攀着的那么高,母亲扶着,我牵着母亲的手,而如今,我顺手可以扶着,刚刚好。我笑着,一边扶着扶手,一边向母亲伸出手:“妈,来,我牵着您,就像小时候您牵着我那样!”
母亲顿时一愣,羞涩地笑,然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母亲的爱永远和我一般高,而现在,我要让我的爱和母亲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