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气清凉。我拉着母亲手,在平展的人行甬道上散步。我感觉到母亲真的老了,她的脚步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样有力矫健了。
还记得母亲年轻时,经常肩扛三四十斤一口袋土豆或一筐青苞米,去十几里外的镇上换些零钱,用来购买家里常用的油盐酱醋。有时,她为了快去快回,就走近路,要徒步翻越一座叫三楞山的高山陡岭,到工厂职工住宅区去叫卖农家的土产。
岁月荏苒,光阴无情,老迈正把生机和力量从母亲的身体里一丝丝抽走。尽管她的心还是那样刚强,但是她的步履已经蹒跚,腿脚僵硬而无力。我要有意识地提醒自己,脚步要慢些,再慢些,才会随上母亲的脚步。
绿树青青,晨霭淡淡。稀疏的行人和车辆的声响,点击着小城宁静安详的绿冰,引起一星一点的脆裂。小城从沉睡中渐渐醒来。
我陪着母亲慢慢地踱着步,好像故意把母子的依恋拉得更长。我和母亲没有主题地聊着过去我们小时、母亲年轻时的一些故事。每每说起,内心中总有一份温暖,一份留恋,一份无奈,如纱似雾般的轻轻地漫上我的心头。
母亲的脸上也会时不时地闪现出一丝曾经的自信和荣耀的微笑。
光阴,光阴啊。少小时的光阴真好,生活在母亲羽翼之下,永远是孩子最温馨,最甜美的梦。
沿着小区转了一圈,我和母亲商量,去喝豆腐脑,那是母亲比较喜爱的小吃。
母亲乐意,我自然亦是心情畅快。
我和母亲对面桌坐下,给母亲要一碗豆腐脑,一张牛舌饼,外加一个鸡蛋,剥了皮放在母亲碗里。看着母亲吃的很舒心,我心里也自然十分惬意。
旁边,一个年轻妈妈带着一个**岁,背书包的孩子进来,也是对面桌坐了。那妈妈张罗给孩子叫饭叫菜,看着孩子吃的开心,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的脑子里呈现出两幅画来,却叫同一个名字:母与子。
这就是母子呀,这就是人伦。孩子小时,母亲倾其所有的爱,来悉心照顾孩子;母亲老了,孩子也能拿出几分孝顺来回馈母亲。
吃完了早餐,走出店门不远,是一家水果商店,母亲停下了脚步,非要买几个香瓜带回去,我选了几个,母亲接过去逐个用手指头弹了弹,闻了闻,说哪个好,哪个不好。老人家的挑三拣四,倒让我心生惬意和自豪。
我付钱,母亲却不容置疑要她付钱。她说她喜欢看孩子吃她买的东西,并且说了一个更强大的理由:孩子吃我这岁数大人买的东西有福!
我没有再和母亲争,我知道母亲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她的心是刚强的,执着的,还保持着年轻时的思维惯性。她同样渴望那种久违的做一家之主的给予的感觉。我就让母亲找回一点这样的感觉吧,或许比那十块八块钱更重要。
母亲很开心地和我回家了。恰巧,我女儿要出门上班去,母亲急忙洗了一个香瓜,给她孙女拿上。女儿笑着说:谢谢奶奶!
八十九岁的母亲,也像孩子似的会心地笑了。她很满足,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