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时光像是打着旋儿的梧桐叶一样,在地上叠了厚厚的一层,想去理清却没有任何思绪,久远得让我似乎忘了回家的路。我就坐在这片广袤的天空之下,想象奶奶的坟头被秋风拂乱的枯草如同你在世时被秋风拂乱的头发,一样的凌乱和沧桑,而我就不可以伸手为您捋顺它。又见重阳,您是否还在那个路口等我归去?是否会如我想你般想我?
还记得偎在您膝边听您讲那些古老的故事,那缓慢的语调,伴着老藤椅吱吱嘎嘎的声音如同挂在岁月屋角的一串破风铃,叮叮咚咚,自成旋律,自得其乐。您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抚摸、拍打,可那时无知的我是多么惧怕您的手啊。常年的劳作使它们失去了往日穿针引线的灵秀,而是如土壤、如树皮一般的粗糙和厚实。那些茧刮着我的手,在皮肤与皮肤的摩擦中感受彼此的存在。如今才知道,也许这是您把历史嵌入我身体的最好方式吧。您一点儿也不凶,甚至会纵容我干些出格的事。那时候,特别喜欢吃您用红豆煲的菜汤,清香爽口,淡而不简,如您的生活。现在想来,若当时您还会教我“红豆生南国”的诗句,怕是领略不到那纯真的美了。到底还是源于山里人最朴实的爱可贵,不娇柔,不矫情。
还记得跟在您身后翻山越岭,走家串户。那时总会紧紧地抓住您的手,像行驶在茫茫大海的一艘船,您就是我的罗盘。时光却在那一刻骗了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您离开。我没有勇气去看您形容枯槁的脸,没有勇气去哭着嚷着叫您留下来。您终于舍得放开手让我一个人走,终于用透风的嘴讲完了这个关于生命和轮回的故事。留与我的,只是那把依旧吱吱嘎嘎的老藤椅,在细碎的光线中摇晃,把地上的影子割得斑驳、七零八落,如同我泄了一地的泪。
三年没见,今思重阳,又见重阳,泪临空乡。我一个人在外地过着这个节日,没有您的抚摸。而奶奶,您也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过着这个节日,没有了我的嬉闹,我的撒娇,我的依偎。我没有完成许诺予您的那些高远的誓言,甚至在这个秋天连一枚纸钱也不可以寄给您。我只愿在梦中可以见到您,听见您叫我的乳名,和您一起爬那些熟悉的山,一直大手牵小手,向前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