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但那是哪年、哪月、哪日,我一直记得不那么真切。
有时候,掰着指头想想,父亲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了。那时,我还风华正茂。那时,我的儿子尚幼。儿子虽然一生下来便由爷爷奶奶呵护带大,但面对病中的父亲,他总是怯怯的,不敢靠近,不敢出声,也看不出脸上应有的忧愁和心里该有的惧怕。直到那一天,那一刻,父亲从床上移到了地上,儿子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爷爷!爷爷!爷爷!
儿子的呼喊,常常把我带入梦中。每每清晨醒来,回想起梦乡的父亲,恍惚感觉父亲犹在,亲情依旧。父亲还是那样的衣着,那样的容颜,只不过,脸上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我,从不说一句话。我知道,这必是我心底想父亲了,父亲也想他的儿了。然而,我的眼里依然没有泪水,只有那今生不舍的温馨,还有终身不忍直面的怅悔。
记得父亲是63岁上得的这病。在确认自己得的是食道癌之后,父亲不肯住院,不肯手术,不肯化疗,立即带着母亲回到了乡下老家,并亲自动手,为自己临时搭建了三间简易的住房。临走,他除了自己和母亲的日常生活用品,只带走一样东西,那就是他用了多年的那串家里的钥匙。他虽然口上没说,但我知道,父亲还念着这个家,还盼着能回来。
父亲这一走,终于没再回来。而我,居然从未想过要去找回自己今生今世生死所依的父亲,也从未感受过父子阴阳永诀所带来的悲痛欲绝。仿佛我不曾感觉,我已是一个再也没有父亲的孩子。仿佛我依稀感到,亲人永在,亲情不灭。我一桩桩一样样地回想亲爱的父亲,一点点一滴滴地重温深重的父爱,让岁月一次次回到从前,让幸福一遍遍从头再来,再来。
父亲走了,走了该有十多年了。但具体哪年、哪月、哪日走的,我一直记得不那么真切,也永远不想记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