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09:12
姐姐
当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复杂的。对于姐姐，我的印象只停留在十六岁之前。因为家贫，姐姐在十八岁时就随家里的亲戚外出打工。姐姐大我两岁，中间一直未归，以至身边的许多同事和朋友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直到我二十七岁结婚的时候第一次回来。尽管对于姐姐的印象极浅，但却都是最好的、笑容纯真的年月！
我与姐姐都是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毕业，所以我一直都是被她照顾着，我的功课也是由她辅导。有什么好吃的，姐姐都会留给我，或者她只吃很少一部分，记得那时候上学都是自己带中饭的，一年里偶尔会有几次肉味，中午吃饭的时候她都会跑到我的班上把菜夹一些给我。冬天的时候，放学回家，她会从书包里掏出早上带来的山芋放在烤火的火盆里（那时候学校里没有空调，学生都是自带火桶去学校取暖），边走边烤，烤熟了就坐在路边吃，那时候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觉得饿。
在我的记忆里，我与姐姐都是形影不离。一起上山采茶，一起下河捉鱼，我们年幼时便都学会了插秧、耘田、割麦、砍柴、打猪草……一切我们能够为之的事情都会去做，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记得有一年夏天，小竹笋正冒出的时候，一个周末，我与姐姐一起上山拔笋，因我看见高一点的石缝里有几根大一点的笋，便忍不住要往上爬，脚却没有站稳，侧身摔倒，头部擦在石头上，破了头皮流出了血。其实我自己并没有感觉有多痛，但姐姐却哭了，赶紧用一种叶子揉碎了贴在我头上，然后把拔到的笋挂在她的胸前，把我背在后面。那时的我不知为何生得有些胖重，我在她的背后看着她两鬓汗水未停过，能明显感觉到她纤细的腿在颤抖。到家后，母亲问了细节，还是埋怨姐姐没有把我照顾好。我看见她默默地走到墙角，应该是流下了眼泪，我知道她是在自责，并不是委屈。
姐姐长得小巧玲珑，五官精致，总是穿一件花格的旧衬衫，扎一条马尾辫，一双干净的布鞋穿了很长时间，在我抽屉里仅存几张与姐姐合影的照片里，都是这样的装扮。一张小脸蛋总是红扑扑的，像是一直在我后面追着！那时候的光景，就是泥土和蝴蝶、老牛与绿草、深蓝的蓝天、高高的草垛……还有一个美丽瘦削的她站在我身后组成的一幅画！
与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在我读初三的时候终结，她随小叔小婶一起到温州打工。起初还有书信往来，让我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好的大学。家人定期也会收到姐姐寄回的汇款单。但离开的第一个春节未归，第二个，第三个……也没有了任何消息，体弱的母亲在每年的团圆夜都会多备一副碗筷，以慰藉心灵。
后来得知，在她出去的一年左右，有一次生病，被一个外地男子细心地照料着，产生了感情，并生下一个小孩，那一年她十九岁！家人怕姐姐年少被骗，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开导着，可姐姐心意已定没有半点后悔。联系上之后，我却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别人问起我姐姐，我也很少回答，虽然一直担心着她的生活，她的处境，在电话里也是简短的几句便挂了，挂了之后，却又开始想念。
而今姐姐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三十四岁未到，也还是花样的年纪，但在我结婚的那年首次回家，看到她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面容，我知道她过得很不好！家人虽然早已默认了她身边的男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但心里都还是惋惜着。这之后，姐姐每隔一两年会回来一趟，但每次就呆几日便离开，她要赶着上班，一双手长满了老茧和褶皱。母亲每次都躲在树后抹着眼泪，是的，这么一个漂亮的闺女嫁出去了，没有一个像样的婚礼，没有亲朋的祝贺，没有嫁妆没有红红的囍字贴在窗上。
对于姐姐为什么在外十年的时间都不归，我未与她聊过，我想她不想言说，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她自己选择的路就让她自己走下去。我只是希望在她远嫁的地方，她能够幸福，如春天般盛开的花朵，如儿时的模样，依然笑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