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饭过后在门口溜达,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推着一把轮椅——里面坐着一位目光呆滞的老男人,满面笑容地由北向南走过来。不用问,车里坐着的显然是她的老伴。走到我跟前,她问我:“这附近哪有羊肉馆?他要喝羊肉汤。”我顺手一指:“南边一点就是。”我跟了过去,生怕她找不着。待走到轮椅旁,老妇人已经将轮椅停在了羊肉汤馆子门前的停车位上,自己先行往羊肉馆里走,也许是去看看里面有没有满员。这时,我看见一位高高大大、胖胖嘟嘟的小伙子从羊肉汤馆子里出来,径直走近轮椅,小心翼翼地将老男人从轮椅里吃力地架了出来,并把他扶进了羊肉汤馆的门槛。然后,小伙子离去。我拦住小伙子问他,这病人不是你家的亲人?他说;“不是,我是来喝羊肉汤的,碰见了,随手帮个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霎时间让我对这小伙子肃然起敬,目送他远去。
那老妇人在饭店里把老头安顿好,又出来把轮椅正了正,似乎又上了锁。当她返回饭店时,我问她:“老头得的是什么病?”她说,“脑梗。几年前得的,都好了,走路可带劲了,我都撵不上;可是,最近又犯了。”我又问,他多大了?她把她和老伴的年纪一起说了出来。“哟,你们还没有我大呢!”我说。她笑着说,“喊你哥,喊你哥。”那妇人从我见到始至眼下,一直是满面笑容的样子。我感觉到,虽然老伴如今这个样子,好在年纪还不算大,既然病又犯了,说明还能恢复。她这张笑脸,不仅是自己的自信,也是给老伴康复的一个动力吧!真可谓:少年夫妻老来伴。
平日里走在大街上,手推轮椅的现象时常可见。有老伴推老伴的,有年轻人推老人的,有自己推自己的,也有老人推病中年轻的儿女的。我还经常看到,老年夫妻步履蹒跚相互搀扶着的,有孩子们搀扶着老年爸妈的,这情景,看了既让人辛酸,也让人感动,亲情的温暖,总是那么地绚烂动人……有时,从门口经过的还有另外一种车子,矮矮的,带有遮阳篷子和脚蹬子的,里面坐着一位憨态可掬的“公主”或“王子”,在老人缓缓推动下,公主和王子新鲜地看着世界,时而俯身时而仰头,是那样地开心自在。这一老一小的车子,昭示着人间的生生不息,也显现着人类持续繁衍的烟火气。
常在街上走,我还对另外一种现象有所触动:无论白天和晚上,沿街门面前的垃圾桶旁,总会有一些年龄不等、中年以上的男女,左顾右盼后,伸手去掏垃圾桶里的废纸壳和空酒瓶、空饮料瓶,一手拎个蛇皮口袋,捡了,就往里装。这无疑是家境比较困难的人家,来回捡拾废品,多少换回一点零钱补贴家用。这时,我就想:倘若不是家庭困难,出来捡废品,也许是一种浪漫的生活方式,是对社会生活的一种体验;如果确系困难,这些大都是当爸妈的人,捡了废品,卖了,多少也能为儿女们减轻点经济负担,不想太为难孩子们。尽管收入微不足道,但这分明是一颗热爱家庭、疼爱孩子炽热的心。
由此,又让我想起不久前在某小区散步时的情景:春节后泛绿的各种高低不同的树木上,一些不知名的小鸟,在树冠里、在树与树之间飞来飞去,扑棱着翅膀,忽高忽低地跳跃,唱着动听的歌,最终停留在树上的一个鸟窝边,将嘴里从外边衔来的一根枯草置放在窝上面。这是它们为了春暖花开以后的谈情说爱、生儿育女做准备的。我似乎看到了一只只成年鸟,叼来一条条小虫,舍不得吃,放进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嘴里;不经意间,孩子的嘴由黄变褐,翅膀遮盖了原来肉墩墩的身体,耐不住春天的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跌跌撞撞地飞出了窝口,飞向了树间的浓荫里,飞向了蔚蓝的天空……
这个小区,是我大儿子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孙女小时候上幼儿园,我和老伴每天都要从另外一个小区步行2000多米赶来接送,因为儿子媳妇要早早地去上班。早间,在楼下等小孙女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栋栋楼房层层的窗户里亮着灯,厨房间的位置上,总有一个个年轻女性忙碌的身影,这是她们在为自己的孩子准备早餐,然后又一个个步行或用电动车把自己的孩子带出家门,再然后,才径直急匆匆地奔向职场。这情景,很像树上那些鸟儿们辛勤奔波的掠影。如今,孙女已读了六年级,个头超过了大人。从四年级开始,她便脖子上挂了个“学生卡”,上学放学,自行来回坐市内公交车。她恰如一只跃跃欲试的雏鸟,试图在风雨中开始锻炼自己尚未丰满的翅膀,倒也省了大人们不少的精力。殊不知,这种反哺的本能,从懂事时就已经启动了。
我以为,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界,春天般温暖的亲情时刻,每时每刻都在精彩地演绎着,而且,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