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2-06-11 22:58
母亲的梦
上午11时半，小五打来电话，说母亲从乡下来了，现在在她店里等我呢，让我去接她。
彼时我正在乡下陪同领导检查工作，实则无法抽身，就让小五帮忙把母亲送到我家，然后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挂下电话以后，内心隐隐涌起一股不安，或者说愧疚。古稀之年的母亲，不顾路途遥远，搭乘公交车从乡下来城里，作为儿子我竟不能亲往迎接 ，是为不孝啊！
然而工作是一定要完成的。整整一天，我在深深的不安中陪同领导跑来跑去。一天的日程安排检查五个单位，三个城里的单位，两个乡镇。直到晚上五点半，检查才告结束。我急急忙忙赶回家里，此时，母亲已经离开，坐上了回老家的公交车。她没有留下住几日再走，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自责和无限的怅惘。
每次来我家，母亲几乎都不愿意住下。最初我不理解，妻子也不理解，甚至女儿都多次和我说，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啊！我一边和女儿说不会的，一边想起以前她说过不愿在城里住下的理由。一是因为我家住在四楼，没有电梯，所以上楼梯的时候总是不停的拐弯，容易头晕；二是在楼上睡觉，母亲老感觉自己是在半天空里飘着呢，不着地，心里不踏实，睡不着；三是城里人规矩太多，不能随便串门，没有乡里自在，所以心里急。
城里的空气有浓重的汽油味，城里的青菜缺失了乡下泥土的味道，城里的楼房没有乡下的平房接地气，城里的人大多显得高傲而不可接触。城乡之间贫富差距越来越小，但在大多乡下人的眼里，城里人依然和他们之间有着很深很深的沟，短时间内是无法逾越的。这几个理由，相信会是很多乡里的老人不愿到城里孩子家住下的原因，虽然他们的孩子也都是乡下人。
但愿我的母亲这次不住下也是这几个理由！
晚上从学校接女儿回来的路上，女儿说，奶奶和她讲了自己做的两个梦，女儿感觉很心酸。
我问什么梦？
原来，母亲先是梦见自己的孙女儿不见了，就焦急地在村子里到处寻找，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母亲就不停的喊女儿的名字“茜茜，茜茜”，但一直无人答应。母亲一遍一遍地围绕村子找啊找，找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 最后被自己的喊声惊醒。
醒后的母亲心有余悸，坐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回忆着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母亲又重新入睡，接着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老家，进了我家院子之后，迎面和她相遇，她和我说话，我却好像没有看到她，不仅不和她说话，就连看也不看她，就好像她老人家不存在似得。母亲很伤心，独自垂泪，最后又被自己的哭声惊醒。于是，一连两个噩梦让母亲再也不敢躺下睡觉，索性起床，就那样在床上坐了一夜。
听了女儿的话，我的心兀自沉落下来。我知道，这是母亲太思念我们的缘故。我认真想了想，春节返城之后，由于工作繁忙，上高中的女儿学习又紧张，我确实是很久没有回家陪母亲了。即便是几天前回去一次，还是因为到同学家喝喜酒，顺便到家里看了看，但在家呆了不到10分钟。所做的，无非也就是从家里带了一些母亲提前给我准备好的红芋、萝卜之类的蔬菜，好像就是没来得及和母亲说话，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又返回了城里。而女儿，更是几个月没有回去看望奶奶了。
我突然理解了母亲今天来城里的初衷了。
母亲太过于思念孙女和儿子，然又不得见，思虑过多，终积成梦。梦醒之后，一向 很会隐藏自己感情的母亲，也不再掩藏，给女儿炸了最爱吃的油糕，给我包了最爱吃的干菜包子，给妻子带了最爱吃的红芋，然后，拎着几十斤重的大包小包，带着浓浓的爱，不辞辛劳，坐车就来了城里看望我们。
但是，我却由于陪领导下乡，妻子也因忙于工作，都没有见到母亲，没能和母亲说一句话。母亲在确信了我们一家三口都很好之后，才放心地又回到乡下那个房前屋后满是青菜的农家小院。这就是母爱，博大而无私的母爱，永远让子女都无法承载、无力偿还的爱！
我不自觉地唱起了很久以前的一首歌《妈妈的吻》。听我唱之后，女儿也跟着哼唱起来。我不知道在我的父亲和母亲的有生之年，我有时间回家看望年迈苍苍的父母吗？我是不是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有更多的饭局要赴？有更重要的朋友要见？我是否依然有着种种堂而皇之的借口，说我没有时间回家看望父母，甚至没有时间抽空能拨个电话给父母？
我对女儿说，奶奶是因为太想我们了，才做了这样的梦！
女儿沉默。然后。我也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