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女的一次小感冒,让我又想起了驱寒、暖胃的红糖水,便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了很久,终于在冰箱的角落,找到被遗忘很久的红糖。
红糖在开水中翻滚、溶解,将整个锅里的水染成了红黑色。香,随即而来。甜甜的蔗糖的香味,夹杂着往事的味道,不可阻挡的侵入了鼻腔,溜进大脑。
老人们都对红糖有特殊的情感,奶奶也不例外。在奶奶的厨房,有一个专门储存红糖的罐子。以前,她经常从罐子里变出一小块红糖放到还是小孩子的我们口中,然后驱赶我们一群嬉闹的小孩子出厨房,安静都煮着晚饭。
对奶奶而言,红糖最重要的作用是每年春节必备的年糕原料。每年的最后几天,奶奶总会呼儿唤女,安排好子女去磨糯米粉、煮红糖水、搅拌研压成型、架锅煮蒸。每一道工序她都要亲自把关。这时候,我们一群孩子围在锅前,贪婪着看着粘稠红糖水将米粉染得金黄,幻想着出炉后的美味。这时候,奶奶多半会在炉前,对我们讲起过去的事情,讲起以前家里人多劳动力少,每次都不够工分可以分到谷米;讲起用番薯丝给父亲的兄弟姐妹求学,最终才得以有出息;讲起过去感冒连红糖水都没有,只能硬顶过去。情深之至,大家都不禁潸然泪下。
过去的苦与累都是今天幸福的调味剂,就像在炉火旁滴下的眼泪,会让人更加珍惜年糕的香与甜。
今天,早已不是以红糖为零食的年纪,对年糕也不在充满渴望。随着年纪的增大,对甜味的需求越来越低。红糖,也渐渐归隐在角落。如果不是今晚的偶然想起,也忘记了在冰箱里,还有沉默的红糖。
我将煮好的红糖水倒进碗中,香气袅袅而起,隔着碗壁,温暖随之而至。
这样的温暖,是多么的熟悉。
高高的自行车、憨厚的背脊、迷糊的自己和温暖的红糖水,这些小学一年级的记忆片段有时候在脑中串联成型,让我又再想念起了父母。一年级时的一个下午,我忽然的发起了高烧,在课堂上头晕目眩,精神不振。当时父亲恰好是上课的老师,他发现了我不安心听课便走下来准备批评,发现了我的不妥却还是坚持把课上完,便匆匆将我抱上自行车后座,走了十公里的黄泥路将我送到镇的卫生院。靠着父亲憨厚的背脊,我居然就睡着了,直到被针刺痛而醒。吊完点滴天已全黑,回到家里我就倒在床上继续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我的发烧已退,才发现父亲已守在床前,眼含红丝,呼唤着母亲给我送来温热的红糖水……
同样温热的红糖水,现在传递到了我的手上。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就这样,很多年也过来了。我从一个缠绕长辈的小孩变成了小孩的父亲,从需要别人照顾变成了需要照顾别人的人,为女儿的苦而烦恼,为女儿的笑而知足。当年我的父母,必定也是这样的心情。
这一碗红糖水,会蕴藏着多少的甘甜和亲情?在想起这个问题时,我不禁觉得惭愧。作为80后的我,总以为过去的东西都是传统,注定是要被替代的,却未曾想过在改变的过程中,丢掉了多少情感的寄托。
原来,红糖水也是亲情的一种寄托。
喝下这一碗红糖水,女儿便暖暖的睡着了,小嘴还时不时的吮吸,大概是在梦中也梦到了红糖的香甜,但愿他日她也曾想起这一碗温暖香甜的红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