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节日临近,我常思念妈妈。好几回梦里,下班急冲冲骑车往赶路,不回自家,是去看妈妈。
妈妈还住在堡子里那间南屋,自理生活还照顾上学的孙辈们吃饭。一进院就能看见门口小灶间的炉火,锅上热腾腾的蒸汽飘散,发散着我熟悉的饭菜香味。你不由得呼喊着“妈妈—”,走进屋里。
妈妈是远近闻名的巧手,能把最平常食材做成我家独有的美味。白面、大米细粮不必说,莜面会做多种花样。玉米面能摊黄,软软的带着甜味。高粱面也能做煎饼,脆脆的到口酥。土豆泥做糕,像豆沙一样有一种口味。蒸的各种各样的馍馍、烙疤瘌饼上下都用烧热的河卵石,省油又可口。就是杂面拌汤,也会加进些蔬菜,调入油盐,变换着口味。热腾的蒸汽朦胧,飘荡熟悉的香味……回味无穷。
我最享受妈妈做的面。她老人家会算,星期日休息,节日放假,总提早一两天准备。门口小菜舖售货员就是参谋,紧俏的菜还提前预留。
做面食和面占一半,切面硬,拨鱼儿软,抻面劲道。凡做面都要一次用好水,提前醒着,中间再揉几次。面与水的恰好比例,全靠多年经验。
好手艺还得好家什,爸爸在世时配齐了各种面食的用具。过去全家人口多,大面板有半盘炕宽,擀杖最长的差不多够一米,擀面费劲也最得劲。拨鱼铲子、削面刀等家里全有。
妈妈会擀面,圆圆的面团几个回合就成为薄薄的大片,顺序折叠起来就是一条。只见她刀起刀落间,有成为分离的小段。再一揭一提一抖,手中就是一把面条。白白的,柔软的,像挂面一样细,长够二三尺。有时不切条切柳叶,刀错着角度起摞,成罗的面片都是小三角,抖开就如同柳叶形状。人少时,还做削面,断面菱形的长条落入沸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做提筋或拨鱼儿,把面从面铲或磁盘里拨出,圆圆的如同泥鳅入水。还有猫耳朵,面片切成小方块,用拇指一压一卷,就是微微翘起的耳朵,攒在一起又像花朵。妈妈年岁一年年增长,自己擀不动,就指挥着儿孙们代劳。她微笑着指挥,不时用浓重的乡音指点,还可能下手示范一二。
另一半是打卤、做调货,面食的美味全凭妈妈的看家手艺。鸡蛋、西红柿、木耳卤加香菜,最普通受欢迎。那时反季节蔬菜少,秋季就得做西红柿酱,经常一忙就是整天,剥皮、切碎、煮熟、加盐,装入玻璃瓶内还得蒸汽杀菌密封。因为精心各个程序,很少有变味起白蒲的。一冬一春吃的西红柿酱,略带着发酵的香味,久久留在舌尖上。肉末、蘑菇,加时令菜蔬,用香菜、花椒油提味,又一番境界。普通的熬菜种类多,茄子搭西红柿最适合浇面。
荤的数煎猪肉有味,选肥瘦适中的连皮五花肉,切成小薄片,炒够火候,耗出油脂,再加葱、姜,喷上酱油、醋。它既有炖肉的肥腻,又有烤肉的滑爽,地道山西风味。再浇上一勺“懒调货”—— 用花椒油炝锅,放入醋煮开,再加葱花、酱油、盐味精,最后滴几滴香油。北京人叫“醋卤”。配上各色菜码,黄瓜丝、胡萝卜丝、白菜心、海带丝等,千万不要忘了配“香菜”。朴素爽口的味觉别具一格。
妈妈的欢乐和幸福,就是子女工作有成,家庭和睦,孙辈们健康成长,学习进步。她乐意为全家做可口饭食,喜欢家庭团聚的氛围。我们贪婪妈妈做出的味道,也是体谅老人的心情。每到星期日,节假日,大家尽量来和妈妈聚会。大姐、二姐、三姐,小妹、小弟,还有我们家,包括侄男外女够20口人,总把不算小的房间挤得满当当。大家买来食品礼物,表示孝心。帮助菜案、面作、灶台劳动,分妈妈的辛劳。妈妈的关心和爱,妈妈的饭菜味道,其乐融融的家族,就是我们共同的财富和享受。
好想吃妈妈做的面。才坐稳她就为我盛上一碗面,亲自浇卤,还夹上诱人的煎猪肉和菜码……久违而熟悉的香味立时勾起口腔、胃肠和全身的欲望。可是,我看不清妈妈的脸,接不着那碗面,朦胧中只听得见她关切的问询。我大声喊:“妈妈—”、“妈妈—”,她没有答应……我是在做梦!
妈妈的味道,就是爱的味道,就是美好回忆,就是难舍的骨肉亲情。这味道就是家里的饭菜,那永远难忘的面食和家做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