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40岁上死了丈夫,又过两年,年仅20岁、出嫁刚一年的大女儿突发疾病去世,这给了她很大的打击。但外婆后来又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女儿——过了两年,她年轻的女婿另娶了一个女子,这个贤德的女子,逢年过节都会带着礼物来看她,人还没进门就高声地喊着“妈,我来了”。我叫她大姨妈,她代替我的大姨尽孝,把外婆当作自己的母亲。而外婆也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着她。小时候,每每看见外婆和大姨妈在一起谈心,我就会想,这是人间多么美好的关系啊!
外婆的身体很健康,很少生病。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母亲也最多一周回来一次,照顾我们姐妹仨的责任全落在外婆一个人肩上。大姐是在十个月大时由姨婆抱养来的孩子,外婆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她叮嘱母亲在她百年后把她的唯一一对金耳环留给大姐。年幼时我的胆子极小,不敢一人睡觉,都是外婆帮我关了灯,盖好被子,哄我入眠。我和外婆睡一床,哄我睡觉时,外婆也会和舅妈聊天,她们的闲聊声是我最好的催眠曲,那样的让人心安。
外婆对人极友善。夏收夏种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有村里人来讨开水喝,他们拿着大瓷缸子,一倒就是一大缸。上世纪70年代时,村里人大都用麦秸稻草烧土灶,在村头的东北角就我们家烧煤球炉子,一天下来外婆的开水烧个不断,煤球要多用掉好几只,但外婆从来不计较。更让我心疼的是,我们家没人挑水。那时全村人吃水要去离村三四里路外的一个叫“长沟”的池塘挑水,我们家的水是外婆、大姐和好心的邻居大哥轮换着,一程一程接力挑回来的,实实在在是来之不易。可就这样,外婆也从不吝啬,对来讨水的村里人来者不拒。
记忆中外婆从来没有和村里人红过脸,村里人都很尊重她。每年大年初一,村里人给她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送上祝福:“恭喜婆婆的身体年年像老虎一样强壮呵!”像老虎一样强壮的外婆无病无灾地活了九十年,直到有一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一晃26年过去了,我也到了当祖辈的年纪。想念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