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滑落的雪花有点泪水的味道,涩得让人难过。倒退的时光在风花雪月后畏畏缩缩,恐怕是因为这个时代缺失感动,反而变得都无法弥补了。
许多事情都有选择,想选择最好的,但最后却不得不和一个并不深爱的人走过一生。选择变成了改变人生轨迹的唯一办法,所以在众多选择中遇见了你,虽然你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楔子
我常常在南方以南的城市里,眺望着这霓虹的醉酒。来到这接近半年了。这座城市的潮湿总在挑战人的耐性,湿嗒嗒的感觉,有些适应不过来。
潮湿的街道,潮湿的书本,潮湿的衣服,潮湿的心。感到霉味的壁橱,暗黄灯光下的楼道会给人时间的错觉。我在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回头就看见了一只猫,瘦小,花白色。跑到楼上,从厨房拿了些鱼子干。喵喵的叫声,惹人爱怜。它如我般,在异地流浪,为生计,为生活。
记得大学的时候,就为着将来计划着,到远方,去更远的地方。缘何,一直拼命念书,根本不知有什么值得去留恋。恍恍惚惚,就这样,过了那么多的年月,不知为何而进行着。毕业后,我四处求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便跟许多人失去了联系。
想想也是,这些年了,都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是照样过去了。去过了许多的地方,也更加了解了自己。自己原来只是缺乏一份感情而已,可惜没人能让自己心动过,尽管在求学的时候就有过许多人的追求。也许,我就是照着这“宁缺毋滥”来进行自我吹眠。
这个月,又是截稿的时间到了。出版社的电话总是催促着,我也只好勉强写好了几篇稿子,应付了事。编辑书青来电话说我的稿子质量下降了,我无奈的回答倒是让他没有办法。
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我接了一个出版社的约稿,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也不得不做到了什么都写的地步。烂俗的桥段,不下千百次。
我看着窗外下着的雨,哈了口气,南方的冬季来了。
冒着细细的雨水,出发到出版社。公车上三三两两的人,在城市的街道兜兜转转,几个站牌,目的地。倒是挺诗情画意的,电影里来回切割的画面。
不是太冷的季节,我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雨水,看了看天空的阴霾。
书青出来跟我打了声招呼,说了许多客套话,笑得很勉强。书青是我在这唯一认识的人,他算是我的高中同学,曾经有过几面之缘,我们不同班,但他却认识我,我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刚来到这里时,在火车站台,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刚巧他在送朋友出差。我说为什么一下子就知道是我,这么多年了,有可能认错也不定。他笑笑说对你印象深刻呗。其实,这样的对话还是有些尴尬的,而且有些无厘头。
没想到,书青在这已经是主编了,而且是在这样一家规模在全国来说都比较大的出版社,人生的起伏,没人能预料。
我把稿子交给了他,他看了看,然后说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点了点头,坐在会客厅里等他。
西式餐厅,有多久没来这种地方了,高档奢侈,附庸风雅。也见过有多少对男女在这成了恋人,又有多少对男女在这分手。感情的保质期,远远比不上物质的诱惑。
书青看着我,说起了曾经,有些动容。
“你说你现在还是单身,这么多年了,也没好好找个疼你的人。想起来,你在高中时那冰冷美丽的面容,还有许多人追求的场面,还是有些怀念。当年,你都是我们男生的追求对象,可你都没有接受,呵呵,真的是令人怀念啊。”
“没办法,当时也是一心只在学习上,感情嘛,还真没有多想。这么说,当年你也有喜欢过我?”我旋转着酒杯,透过酒杯看着他。
“那都是年少的事了,不值一提啦。”书青摆摆手,猛地喝下了酒杯里的酒。
“嗯,那你女朋友呢?有空约出来大家吃顿饭。”
书青迟疑了一下,然后到完了剩下的红酒。
“分了。”
夜晚的街道,夹杂着雨的萧瑟,所以安静了许多。这是我来这里半年见到过最安静的时候了,行人匆匆,裹着大大的风衣。街道没有北方高大的法国梧桐,倒是种着我不知名字的树。地上散落着粉紫色的花瓣,与雨水化成了一幅泼墨山水画。
书青说,这是南方的洋紫荆,那便是紫荆花了,花期持续到明年三月。
我回应了一下他,还是比较怀念中学时的桐花。
桐树下的年纪,浅紫色的味道,还有些廉价的感情,如同无人捡拾的桐花。曾经的我也是在这样的桐树下,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向一个漂亮的女生表白,而我只能把放在手心的信封抓得紧紧的。
不过,那都是年少的事了。说不出口的事,就让它算了吧。
书青陪着我一直走回出租屋,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谁谁谁,是否记得谁谁谁。有时欢笑,有时沉默。
风在耳边吹来了北方的味道,我亦有些想念那些旧时光的人和物。听着书青说的家乡话,有种熟悉得想掉泪的感觉。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是需要一个家乡人给予些许温暖的,尽管你有多么的强大,内心始终会存在着脆弱的地方。
“我和她在一起了五年。”
“谁?”我回头看了书青一眼。
“我女朋友。在我向她求婚那晚,她提出了分手,用力甩开了我送的戒指。她说不能忍受我时冷时热的感情,这样使她很没安全感。”书青拿出那枚戒指,碎钻闪出的光,正好闪进他的眼里,像是泪一样。
“哦,原来如此,那你就要好好检讨自己啰。”我打趣地回答。
“我们大二的时候相识,然后相知,才相爱了。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正喜欢过她,仅仅是因为当初的一种怦然么。”
一种断断续续维系的感情,有过争吵,有过不理解,男女之间该有的矛盾都发生过。所谓的爱情,一旦有裂痕,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到结束。需要坦诚相待,才是维系感情的灵丹妙药。
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也许,想要保鲜感情,还真没有办法。
恋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生子的又是另一个人。
“到了,谢谢你的西餐,还有你的陪伴。晚安。”
“晚安,再见。”
开房门的时候,那只猫儿便凑上来蹭着我的脚。我打开冰箱拿出一些鱼子干,然后摸摸它的小脑袋。真是不好意思,留你在家一整天,以后不会这样了。
今天,算是过得比较开心的一天吧。来这里的感觉,照样有些孤单。下雪的北方,也许更能温存我的记忆。我开了电脑,但却不知要干什么。
我想,我该好好爱一场吧。
一年过去了,和书青的来往也不算少,但却没多大感觉。内心想要装下一个人是需要多大空间,一个心房能否足够。感情的事,谁都说不准。
书青倒是带我去了不少地方,那些都是曾经他带过他女朋友去的。北江码头,看船只来往,看上船下船的人;南江大桥,夜绽烟火,看日落看星星。他内心的细腻足以看清,工作时的认真,偶尔的浪漫。
其实,在此看来,他是能够令许多女生倾心的。原来,男人的心思还是蛮难猜透的。我也感觉得到,他是喜欢我的,尽管他没提起。
算是朋友吧,不用纠结于暧昧不清的关系。虽然在一起,有着开心的感觉,但是时常有中抽离感,感觉不明不白。
书青在十月末时打电话对我说,北江对岸,种有八百亩的向日葵,现在正是盛放的时节,找个时间,我们去看向日葵。
很早以前就有想看大片大片向日葵的愿望,所以就答应了。向日葵,向阳的倔强。读书的时候,我就想有天希望能和相爱的人一起看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可惜,理想中的事情总会因为各种借口冲掉。
城市的喧嚣多了,就想来到田园乡村的地方,散散心。有些人拼了命也要到大城市生活,却在实现后丢失了归属感,成了灯红酒绿的俘虏。而我,可能永远也不会被它俘虏,因为我什么也没有。
我们决定在北江码头乘船,出发前往。在船上,书青对我说起他儿时的记忆,似乎想让我全面了解他。我看着江水,心不在焉,偶尔的笑笑,也不想让彼此尴尬。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就来到了对岸,上岸时,我不小心踩了个空,差点摔了一跤。在步行了将近十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种着八百亩向日葵的地方。一大片金黄硕大的向日葵,直扑眼帘。内心有着许多的兴奋,书青拉着我的手,带我跑进了向日葵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天空的概念,向日葵切掉的画面。
书青让我伸出右手,然后拿出了那枚戒指,说:“送给你,好好保存。”
我木然了几十秒,明知故问道:“为什么?”
“别想太多,送给你这个朋友而已,算是对当年的暗恋有个交代。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我还想尝试一下。可是,这一年,你的一切,都说明了答案。”
“那好吧,不许反悔哦。”我接过尾戒,反而有些失落。
那次出去回来后,我跟书青就少有联系了,也许,彼此都不想尴尬了吧。
窗外,又开始下起连绵的雨,这样潮湿的冬季又来了。时间的跨度,不过才那么短。城市里,却是变得比去年更冷了。
我想我也是时候离开这座城市了。
我跟书青通了最后一次电话,说了要离开了,想回到北方去了。他其实明白,我是那种习惯四处漂泊的人,若是没有重要的原因,我是不会留下来的。
书青帮着我把东西收拾好,一并弄到了机场。那只伴着我猫儿也交给了书青。天气的缘故,机场航班晚点。在等候室,和书青聊了聊,谢谢他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对我的照顾。
终于,我的班机就要起飞了。和书青拥抱,然后在检票处给了他一个挥手的动作。
我想,要是再见面,他应该会有儿女了吧。而我,也许还是孤家寡人,尝尽孤独吧。
我看着舷窗外慢慢抬升的高度,慢慢变小的北江,莫名就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我在把双手放回口袋的时候,触摸到了一封信的感觉。我知道,是书青放的。可是,那却我写的信,当年的那封情书。
舷窗外的北方,覆着深深地白雪,埋藏着年少时的梦,还有那份不会褪色的情感,曾使我怦然的感觉。
我在机舱暗黄的灯光下,看着这封曾被我捏皱的情书,有种释然的感觉,微微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