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四十多年来我都没能陪父母好好过个年。因为高中毕业后我就当了兵,退伍后就随劳务输出来到苏州,后又在苏州成了家。即使高中之前都和父母一起过年,但那时年龄小,再加上父亲总是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即使是过年,也无非是低着头大吃大喝一通之后匆匆离开饭桌,根本没能趁着过年的时候和父母谈谈心、聊聊天、唠唠家常。所以过年在我生命中虽重却淡———有时重的如一块磐石压在胸口,压得我总有一股莫名的伤愁;可有时候淡的如一缕缥缈的轻烟,即使到了除夕当天,我还不关心该买些什么年货,对此妻子总骂我“没脑子”。
小时候无论是过年还是元宵、中秋等节日,都是父母张罗,自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片欢声笑语,嬉闹得沸反盈天,自有父母会想方设法“制造”出一桌桌丰盛的“欢乐宴席”。想那时,一家团聚,爷爷健在,如果遇到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和母亲一样送我们一个“红包”。自从在苏州安家后,一开始我总是找不到家的“归属感”,一是因为可能还不适应扮演父亲的“角色”,当年我会向父亲要红包,而现在我却要给我的女儿一个红包;二是因为当年我可以不用为张罗过年而忙碌,而现在却要在离过年还有很长的时间里就开始为女儿准备最爱吃的酱肉、咸鱼等美食。特别是刚结婚那几年,由于没有朋友,看人家在过年可以众友三五成群吃吃喝喝,或嘹亮高歌,或灯红酒绿,或翩翩起舞,可我只能莫名地独自伤感,孤心望星空,惆怅满怀,心中黯然;遇到和妻子闹别扭的日子,我的心会更加孤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能流下来,只能任由咸咸的泪水由鼻腔流进口中,将丝丝苦涩直入肺腑。
因为在外时间太久了,老家的母亲和哥嫂也都盼着我能携妻女回去过个年。虽然我每隔几年都会趁着暑假带女儿回去一次,但他们还是对我不能回去过年感到遗憾。在他们看来,过年时家里人都在,他们都渴望祖孙三代人能聚在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而我总是以车票难买为由始终没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当然我得承认我没说真话,这年代可以网络订票、电话订票,如果真心想回去,也并不是一票难求。哎,我何尝不愿意喜庆热闹地和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啊?可妻子经营的小店没有我帮忙咋行?她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脾气没人伺候咋行?最是因为她在经济问题上和我有异议,她总说过年开销太大,说回去一次的话半年工资就打了水漂了,所以她极力反对我回去。当然,如果我执意要回老家过年也不是不可以,可回来之后她还不和我闹翻天?想到一家人和睦团圆的氛围,再想到妻子那张“黑面孔”,即使我回老家也乐不起来。当然,并不是我怕老婆,这年头谁离了谁还不能活?只不过结婚二十年来该吵得也吵了,该打得也打过了,人也吵累了,也懒得再吵了。反正日子还得过下去,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由于工作的原因,过年值班似乎已成了我多年的一道上好的“宴席”。参加工作快20年来一直没换过工作,特殊的工作性质注定我每年过年都得值班。每当夜阑声寂,我都会静静地坐在值班室,脑子里总会想起过往岁月里的那些人物、事件和生活片段,或将感伤从眼角里流露,或让一丝幸福写在脸上。而平时不抽烟的我总会点燃一支烟,静观烟头的火光或明或暗,看一缕缕轻烟袅袅地飘散在空中;我始终相信香烟是感悟人生最好的道具,我可以在忽明忽暗的烟头中静下心来对着孤寂冷峻的月,或对着满天那亘古不变的漠漠繁星,或对着阴郁沉闷的夜空,亦或者是静听淅淅沥沥的雨……那种环境虽然显得孤独,但感觉真的很美!可以说,忙忙碌碌的我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会独处一隅,尽管我是那么孤独,但想到社区群众们享受着平安年,眼前浮现着家家户户觥筹交错、稚童嬉闹、笑语喧哗的那种场面时,我都会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
又快过年了,我知道今年我又要让母亲失望了。听说我们那干旱,不知小麦的长势怎样?三哥打电话说母亲摔了一跤,也不知情况怎样?听说侄子找了女朋友,也不知关系进展如何……顿时,我仿佛回到了家乡,我看到了家门前那片碧绿葱葱的麦田,看到了绿油油的油菜随着微风尽情地向我展露着笑容,看到了围着围裙的母亲正在做着我最爱吃的豆沙包子,看到小狗“花花”蹭地窜过来向我撒着娇……
过年,真的是一个令人快乐又伤感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