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分别,两地生根,年龄增长,幼时的玩伴早已成家立业,不复当初光景。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车后看到一群羊走过来,放羊的小伙晒得黝黑锃亮,一口雪白牙齿杨挂下闪着光,竟然是他,一起长大的小弟。
其实要论血缘关系,这个小弟要多远就有多远,不过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旧相识罢了。从小住在一条街,真的是一个饭碗吃过饭的交情。他有个姐姐,经常拉着他去我家,姐姐坐在炕沿上认真的教我们打拍子唱童谣,弟弟总是学不会,姐姐把他的脸捏的老长。等到我们上小学时,他已然长得比我高大了,不过在学校都不说话,那时候男女有别的封建思想还在统治着村里的每一个人。放学后的游戏场才是孩子们较量的地方,我们是一对好搭档,所向披靡,玩什么都能独占鳌头。直到他母亲那高昂且有穿透力的声音召唤他回家晚餐,大伙才一一散去。
那样的夜晚,是我喜欢的宁静。晚归的羊群,不慌不忙的日落,灰青色的炊烟,驴儿的鸣叫,踩着脚下光洁的硬土,灰尘在脸颊上跟汗水一起勾勒出童年的美梦,与玩伴们约好明日再战。一路狂奔着回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倦,只有翌日早起上学的时候,死死地抱住被子不肯松手。
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在七八岁的时候就非常明显,家里做木制柜子,我喜欢收集刨花,他喜欢拿着不成型的木块挥舞起来做枪做剑。过年的时候母亲给我买花戴,他却挨家挨户的捡未燃着的小鞭炮。庆祝春节的方式貌似十几年未变过,所有玩伴隆重集合,在年三十上午爬一次山,一定要上到最高峰,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只是在山顶上吼几嗓子,算是留念啦。一开始我们都是小孩子,跟在大孩子后面。渐渐长大之后,终于有一年,我和他,算是最大的孩子了。
弟弟蹲在山顶,我不想念了。他从来不叫我姐,可能是因为生日就差那么几个月。
那你以后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想考大学。
那是我们的人生轨迹分离点,我继续骑着我的小自行车奔向三十里地的中学读书,他就去外面闯荡江湖。过年的时候再见,我明白了一个词语,叫做物是人非。那是第一次,我对一个词语有了真正的感受,读书的仍旧讨论哪个哪个老师,打工的就议论老板如何如何,我已逐渐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真正生疏,是在他结婚后。婚礼我不知道,寒假回家他正牵着媳妇在路上,也是以前的小学同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也去他家里坐过几回,媳妇怀孕也怪麻烦,就真的淡了。
阳光下他笑得灿烂,一句轻轻地回来了?我只有点头,你也回来了。他笑,嗯。
就此别过,再无交集。
听父亲说,他现在已然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生活美满,在村里人缘也好。我听了真不知说什么,只是脑海里还是那个羊群里的牧羊身影,什么时候,能再和小伙伴们决战一回?
恐怕,那时的游乐场地,现在早已荒草萋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