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里,我去了一趟多年未回的老家,一路上的拥挤、嘈杂与颠簸都因心中的迫切而有了别样的滋味。
脚下是一条平直的乡路,路边宽敞的屋子里,几位老人正聚在一起闲聊。这条乡路和记忆中的往事顿时牵引起我的情思,犹记得,十多年前,家乡的路只有两步来宽,坑坑洼洼,曲曲折折。车辆经过时,像扭“迪斯科”一般,掀起一阵尘土。大雨过后,地面就和起了稀泥,过往行人都跳着舞蹈般前行。大路的尽头有一间简单的土屋,常常从早到晚敞着院门,村里人在这里进出自如,欢愉地谈天说地,等着卖油条老师傅“好嘞!下一位!”的喊声。儿时,我常常被爷爷抱着来到这里,在土屋前的大槐树底下玩耍,伴着槐花香,静静地聆听着一屋子人粗犷朴实的笑谈声和像蚕儿撕咬桑叶般的炸油条声……
而今,我随着爷爷再次前往那间老屋。爷爷步履蹒跚地走在平坦的路上,边走边大口喘气。一进屋,爷爷就问屋子里的人,是否还认得我,炸油条的老师傅带上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还是摇着头说:“不认得了。”爷爷说出我的乳名,他才恍然大悟,用两只长斑的油手比量出一尺多长,说道:“只记得他这么高的时候,躺在我的炕上要槐花吃,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屋里的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路平坦了,房子新了,这里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热闹,槐树没了,曾经簇拥在这的人群也早散了,只剩下几位同爷爷一般年迈的老人留守在这里。他们在门口、村头守望着,盼望通向城市的那头走来一个个远游归家的人儿。
这一天,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独自拜访了村里的几位老人,恨不得把十多年的亏欠一次补上。每到一处,老人们都高兴地与我拉着家常,回忆着往事,仔细询问着我的情况。他们那慈祥的笑容、欣喜的神情和热情的目光,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双眼。我知道,这些曾经抱过我的老人既不需要我的供养,也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的惦念,只需要我偶尔前来看看他们就足够了。可是,这十多年里,我却在追梦的过程中渐渐遗忘了他们,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未能满足他们。我很庆幸自己在尚未发出太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空叹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感激他们一直期盼着我归来。
乡路,是我期盼的根,寻找的源。那段记忆,那群人,那些故事,一切都印在了乡路上,直抵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