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冬日一天下午,是个周末,太阳红红亮亮的。我陪友人和他二老闲转悠,来到丹江漂流下码头,也就是丹凤月日滩。
码头已没有了昔日的辉煌。一个大院子,红漆大门开了一半,车子开进去,院子还有几辆车,却也不见人。院子很萧条,也破破烂烂的。这儿一堆沙,那儿一摊砖头,想来可能是漂流淡季在美化景点吧。
丹江水在这里歇脚,形成一个大水潭,水清,能看到干净的蓝天,水里有鸭子、鹅在游弋。靠公路下面山根的平台,应该是放橡皮筏子的,现在却用栅栏围住,养了一群鸭子和鹅,多是白色的。人一靠近,它们就一溜烟跑过来,兴奋地叫着,"嘎嘎嘎"、"呃——呃——呃",叫得人耳发麻,以为给喂吃的了。我们却空手,它们又叫着散开。这时,一位小女孩,蝴蝶般飘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号的四弦琴,是玩具,淡蓝色,不时用手拨弄着琴弦。女孩有八九岁,上身穿黄色羽绒衫,下身是蓝棉裤,脚蹬红色小皮靴。小女孩很有礼貌地问候我们,还是普通话。说她爷爷叫她看大门,看到有车进来了,她就来了。
我们走到水边,女孩说:"你们想到‘山明水秀’洞子口,得从墙根走。"走过去,就是一道沙土路,直通到洞口,也就是女孩说上面有"山明水秀"的洞口。洞口有一台装载机正在作业。水潭里游过来一群鸭子,友人说:"鸭子在水里真好看。"女孩纠正说:"不是鸭子,是鹅,就是那‘曲项向天歌’的鹅。"我说:"你还会背唐诗?""上幼儿园学的,还记得不少哩。‘锄禾日当午’……"女孩自豪地朗诵起来。
我们从水边到院子,沿着靠河的墙边走。墙边长着灰绿色的菜,我们一行有人说是萝卜,有人说是菠菜,女孩调皮地说:"城里人咋啥都不知道,那是春天开黄花的油菜么。"友人说:"你真是个好导游。"她一笑跑开了。过了一会,又过来,指着二楼走廊上的大幅照片,有些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说这儿是啥景点,那儿是啥景观。
她又带我们看了曾经的演艺台、篝火晚会处,多是狼藉一片。又陪我们看了一片竹林,竹子多有胳膊粗,还说:"那里还有熊猫哩。"她说的一定是熊猫道具了。竹林边是步行桥,走过去就能上到河对面山上的龙头湾庙。她说:"爷爷说了桥不能走,烂了,人会掉到水里的。"
女孩听话懂事,友人到车上取了橘子给她,她说爷爷不让吃陌生人的东西。我好奇地问:"那你一个小娃娃,不怕被人引跑了?"她指着楼房边说:"这里有几个监控,不怕的。"她还带我们去看了她跟爷爷住的房子。
小女孩又陪我们在院子晒太阳,问她爸爸妈妈呢?她说,在西安打工,到春节才回来。她原来在县城东小上学,外婆病了,她就回来了。爷爷现在接送她。在县城一定是外婆接送了。说到东小,她眼睛发亮。
我们要走了,她说:"不急,还有礼物。"大家都好奇,这么大的孩子有啥礼物呢?等了一会儿,她从房间跑出来,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火柴盒大小一片硬纸,像是从贺年卡一类纸上剪下来的。她单腿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在纸上写着,写好,双手递给我,那上面写着:祝你们过上快乐生活!字写得工工整整。大家都夸这娃有心呢,我也被感动了,差点去拥抱她,像要抱女儿一样。刚要上车,她又说:"再等等,还有哩。"她又转身跑去,又取来同样大小纸片,同样跪下写,写好,送上,那上面写着:good bye!
她又跑到房间牵了一只红气球,跑来向我们招手,又跑到公路边,说跟村里孩子玩。我们的车子离开了,她还一手牵着气球摇,一手挥舞着。
从后视镜看到,她还在挥手,我突然想起《城南旧事》里的小英子,多么好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