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九曲湾都是这次旅行的重点。因为它太有名了,它的盛名已经超越了孕育自己的河流。
九,在这里不是量词,而是形容词,因为九曲湾不止九道弯!而是九十道弯九百道弯!九曲,不是一条河流的全部,而只是乌拉盖河漫长流域中的一个节点。乌拉盖河诞生于宝格达山,宝格达山坐落于中蒙交界的茫茫草原,不知道最初是哪一片雪花,融汇成一股山泉,淙淙溶溶,涓涓袅袅,最后凝聚成一股恢宏的气势,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突破重围,顺流而下……
进入乌拉盖草原,它反而不急了,既然上天赋予它特殊的使命,它乐意从容不迫款款而行。四百公里,在这有限的既定的空间里,何不悠哉悠哉流淌个亿万斯年!
在那缓慢的流程中,乌拉盖河注定会与几次重大的历史事件迎头相撞。你看,那第一道转弯,是不是萧太后驻足西望准备誓师伐宋的滩涂阵地?那第二道湾,坡陡流急,波光四溅,一定是完颜阿骨打战败逃亡,马踏淤泥,激起了朵朵浪花;那第三道湾气势恢宏一泻千里,注定是成吉思汗战罢了群雄,在此歇鞍饮马养精蓄锐;那第五道湾神龙摆尾,轻轻一转,右侧的群山之间便盛开了上万朵洁白的芍药;第六道湾仿佛消失不见,仔细寻找,原来静水深流正悄悄滋润千顷麦田……
最后的一道湾已经接近乌拉盖湖了,水势逐渐平缓,水面清澈见底,你看,游弋的群鱼之上,镌刻着兵团战士俊美的容颜。
电瓶车冲上高尧乌拉制高点,由整棵原木雕凿的木格楞观景台颜色鲜红,大气而又厚重,极目远眺,九曲湾已经掉头向西,抛弃一群低头觅食的牛和一群在草丛里疾走的羊,在一只盘旋的老鹰的护送下,消失在橘红色的暮色里。此刻,时间静止,万籁俱寂,乌拉盖河的所有秘密都被匆匆流走的时间隐去。
一条大河,抚平了多少民族沟壑?一条大河,诞生了多少乱世枭雄?一条大河,又淹没了多少历史传奇?俱往矣,当九曲湾婀娜的身姿从乌拉盖草原从容闪过,所有恩怨、情仇、荣辱、纷争、兴废、得失、俱成粉末。
婀娜婉转的九曲湾是长生天赐予草原人民最珍贵的礼物,优美翩跹的蒙古舞是马背民族迎接远方客人最隆重的仪式,品尝完代表蒙古族饮食文化巅峰之作的烤全羊,草原上燃起熊熊篝火,歌声穿透天籁,灯光照彻碧野,游客们手拉手跳起舞来。优美的线条和光怪陆离的色彩被熊熊火光投射到悠远静谧的夜空。
我独自坐在蒙古包里,透过钢化玻璃观察狂欢的人群。骤然闪动的光与影在音乐的烘托下幻化出瑰丽无比的图形,我看见,无数身穿铠甲的蒙古族勇士从篝火中走出来,他们放下手里的刀和枪,拉起心爱的姑娘,在优美欢快的旋律中尽情舞蹈;我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蒙古族老奶奶从音乐里走出来,抱起游客的孩子,深情地亲吻;我看见,衣着华丽的蒙古博(萨满)扭动腰肢,敲响神鼓,声声呼唤亲爱的腾格里;我看见,空濛深邃的天宇之上,一双双智慧的眼睛在眨呀眨,它们是狍子、是麋鹿、是土拨鼠、是黄羊、是野猪、是草原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