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你的影子。这个发现,是我猛然间领悟出来的。说是领悟,当然有点夸张。但如果不是你蹦出那句话,我可能会一直把自己蒙蔽下去。
你肯定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那句话,你也不是刻意对我说的。
这句话,你上下嘴皮就那么翻动之下,鱼鳅似的滑溜了出来。
发生时间,就在刚才。
我正在干什么呢?忘记了,只记得午后的阳光,撩开窗帘的缝隙。斑驳的阳光,支离破碎地透过玻璃,把正望着窗外的我的目光,刺得隐隐地疼。刚刚忙完一圈巡视的我,坐回办公室里,忙里偷了一下闲,也让阳光给刺痛了。
你就这样值班的啊?你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的时候,着着实实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心里砰砰砰的,小心脏差点儿就蹦出来了。
我转过头来,看着你,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我没及时地开口回应你的问话,仿佛做了一次贼,被抓了一个正着似的。
把你吓了一跳吗?呵呵,开个玩笑。小敬不在吗?我是来找她的。你的笑声把我给唤回神来。
小敬原本是我们四楼骨科的护士,由于五楼分泌科这几天病人增加,护士不够,就把小敬临时调配到五楼。但小敬休息时,习惯上还是在我们四楼的办公室。
我扫了一眼左右,这间小屋子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外间敞着的值班台,也是空无一人。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借机站起来,说,小敬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我刚刚巡视回来,没有发现有人在这里。
说完这番话,我就把目光像胶水一样,粘在电子显示屏上。电子显示屏上,只有血一样红色的数字,显示着。此刻,正是十点三十三分四十六秒。时间下面,是黑色的屏幕,没有数字在这时候出现。
我刚刚才去转了一圈回来,现在没有什么事,所以发了一会儿呆。我还是把这句话再说了一遍,我认为有必要重复说这句话。
哦,我不负责四楼的。哪里有不休息一下的呢?你的话,我明显感到就是在敷衍我。
我接着你的话补充了一句,昨天,你给我们全院的护士的专题讲座里,还说到这个专业素养的问题,就是专门针对这类事情说的。
你可学习得认真!你又是呵呵两声后,说。我听不到你的语气里的表扬,反倒是好像有诘问我明知故犯的意思在里面。我就再次哑然了。
不敢说是讲座,医院派我出去学习,给大家做的汇报。这些理念和思想确实有价值,我也乐意与大家分享。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一种笑容,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呢?我想了又想,是一种叫成就的东西吧。
我用手捶了捶腰,轻轻地坐了下来。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感谢你给我们分享,也让我们在学习中进步。
我还想说什么,一阵铃声响起。我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转向电子屏,同时站起来。电子屏显示,三十九床病人有需求。
我迈出值班室,疾步向十六号病房走去。
我说话直,心里没有其他意思。这时,我都一时忘记你的存在了,你却对着我的背影,撂下这句话。
当时,我只是接收了这句话,并没有往心里去。我想着的是,三十九床的老人,有什么事?
等我从十六号病房回来,在值班台外,就看见里间的小屋里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正闲望向窗外。从背影,我就已经知道,她是小敬。
一缕阳光,正撩开一丝窗帘,穿过玻璃,金色的光芒,辉映在小敬发呆的脸上。
你就是这样值班的?我冲口而出的话语,惊吓了两个人,小敬和我。
我赶紧补了一句话,我说话直,心里没有其他意思。
说完这句,我又打了一个冷噤,我左右看了一眼,不见你的身影,你早已离开。
这句话,在这一刻,我发现,它太有魅力了,不,是被用得太频繁了。是被我们,就是我和你。
想想同事们对你的评价,想想我和你一样,同事里也没有挚友相交。我就是在这一刻,认识到,我是你的影子。
幸好,我发现了你的影子,我决定,把这样的影子扔掉,就是面朝阳光。
迎接阳光,还来得及。幸好,遇见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