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田野,最抢眼的当然是油菜花了。古人为油菜花留下不少诗句,唐刘禹锡有:“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温庭筠有“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宋代杨万里有“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元代宋文圭也有“黄染菜花无意绪,青描柳叶浑粗俗。”等等,诗中多体现菜花的灿烂和汪洋恣肆。
相对来说,写蚕豆花的诗就比较少,仅读到过清代汪士慎的一首蚕豆诗:“蚕豆花开映女桑,方茎碧叶吐芳芬。田间野粉无人爱,不逐东风杂众香。”是写蚕豆花的朴实无华,不与百花争奇斗艳的品性。
蚕豆花的确是很低调的。春天到来的时候,桃花、杏花、梨花早已经开过,油菜花也已经漫山遍野,却还是看不到蚕豆花的身影。而且,开花时节,桃花梨花们把花举在枝头,油菜花挺在高处,蚕豆地一眼望去依然苍翠浓绿的一片,直至走到近前,甚至要弯下腰来,才总算看到,原来蚕豆花也开了,只是它把花掖在腰身里,藏在密密匝匝的棵子间。而且开出的是那种不为人注意的黑白相间的小花。
其实,早在小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蚕豆花了,记忆中就有一个关于蚕豆花的顺口溜:“春二三月草青青,油菜花开黄如金,蝴蝶纷飞笑吟吟,蚕豆花开黑良心。”蚕豆花怎么会是黑良心呢?后来听说,民间传说中蚕豆花是一位黑心的后娘变的,所以是“黑良心”。我一直认为顺口溜中蚕豆花的黑良心是因为花的颜色和花的形状所致,“黑良心”是描述蚕豆花中间的颜色。说蚕豆花“黑良心”,实在冤枉!
百度上这样介绍蚕豆花:花冠蝶形,白色,具红紫色斑纹,旗瓣倒卵形,先端钝,向基部渐狭,翼瓣椭圆形,先端圆,基部作耳状三角形,一侧有爪,龙骨瓣三角状半圆形……
蚕豆花虽小,花期却长,前后历时两个月左右。蚕豆花收花的时候,头天傍晚花瓣合拢起来,夜里遭到一场清露,第二天就不再打开。露水将花瓣浸湿,阳光又把花瓣晒干,如此反复多次,忽然有一天,一阵春风轻轻扫过,蚕豆花瓣就悄无声息地落下,小小的蚕豆荚儿便露出尖儿来。
蚕豆有很多种吃法。清炒蚕豆味道不错。刚剥开的温婉如玉的嫩蚕豆,放油锅里爆炒,越发地绿得晶莹透亮,配几段青蒜苗,香而嫩,当然是连皮带肉吃了。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诗:“翠荚中排浅碧珠,甘欺崖蜜软欺酥。”说的就是这个菜,说的也就是这个味儿。清代诗人陈奎勋亦有诗:“蚕眠非我土,豆荚忽尝新。实少腹犹果,沙迟醉几巡。名齐金氏薯,味敌陆家莼。植物留遗爱,农歌久未湮。”道出了其对蚕豆的独有钟情。
咸菜炒嫩蚕豆又多了一味。《随园食单》里说:“新蚕豆之嫩者,以腔芥菜炒之,甚妙。随采随食方佳。” 经过一个冬天的浸渍的咸菜,开春后从甏里挖出来,切碎,和上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新蚕豆一炒,味道的确鲜美。
袁枚或许还不知道菜中有雪里蕻,亦不知道嫩蚕豆瓣又比嫩蚕豆的鲜美更胜一筹,现代人真的是食不厌精了。小红椒切圈跟姜片下锅爆香,然后将嫩豆瓣和切碎的雪里蕻咸菜入锅会炒熟即食,其味道又是咸菜炒嫩豆无法可比的。
当然,蚕豆还可以制作豆瓣蛋丝汤、雪菜豆瓣酥、油炸兰花瓣等等,等等。
初夏的时候,农活繁忙,从地里归来的农妇,抓一把豆瓣,放一撮雪里蕻,再加一勺水,坐在锅里,只是一会儿,一碗豆瓣雪菜汤就做成了,就着一碗豆瓣汤,三口两口就解决了一顿午饭。
蚕豆收获以后,摊在场地上晒干,入夏后,用水泡开,煮成五香豆或咸菜豆瓣沙,既当菜又当粮,好吃又经饿。
四月间的蚕豆花姿态翩跹,深紫、浅紫,极像一只只小蝴蝶的翅膀,在蚕豆棵子里轻轻扑闪,随风起舞。它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守着寂寞,静静绽放着生命的风华。